都说江南可采莲,其实江南的物产可丰富了,江南人吃荷叶、莲子和莲藕都是寻常,只是今年遇上了一个陈肃,她还特意指导看守湖泊的庄户采了不少藕鞭来给大家开开眼。
在发现了这个所谓的“藕鞭”就是还没有开始膨胀的莲藕之后,林如海看陈肃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陈肃面不改色道:“怎么了?这个藕鞭的名儿十分形象啊,它将来长大了叫莲藕,小时候就不能叫藕了?再加上它的确跟竹鞭啊什么长得很像,所以我叫它藕鞭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林如海倒不是一直在这个名字上面纠结,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些别的问题。
好像,她的妻子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变得开朗了许多……
林如海是个孝子,又是自小跟母亲相依为命地长大,若不是现实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也不愿意去把一些“罪名”往亲娘身上招呼,况且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可有些事情他没有察觉便罢,如今既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妥,又是陈肃被亏欠多年,他如何能真的视而不见?
陈肃完全没察觉林如海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眼下只恨不得安排一条船去游湖,只可惜他们全家都在守孝,这种活动是被禁止的。
因为还有两年的时间都不能游湖,陈肃的心情顿时跌到谷底,她舍不得折腾自己和十九郎,那就只能折腾林如海了。
“如海,我还不知道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既然日常咱们少不了要吃,不如如海你也学着做几次,如何?”
林如海对陈肃正是愧疚的时候,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更何况只是做豆腐而已,他知道一般的豆腐都是用黄豆做出来的,横竖家里也不会缺了这些东西,他能消磨消磨时间,还能博美人一笑,何乐而不为呢?
可别说苏州城里还有一个葫芦庙旁边的甄士隐跟林如海聊得来,可人家终究不是林家人,在守孝期间外人不好登门的,他居住的地方也就距离几条街,可平常联系全靠下人送信。
陈肃觉得自己应该先给林如海打个预防针,“如海,我听说外头传言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可见就是寻常百姓也都觉得磨豆腐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也不是我小看天下人,实在是你本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儿,还未经历过世俗意义上的磨难呢。”
有些人就是经不起激将,林如海今儿就是如此。
“敏儿说笑了,便是我当真没经历过什么磨难,这做豆腐的事儿想必也不会有多艰难。”
林管家都一言难尽了,他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看见自家老爷直直的往坑里跳了,算了,他还是赶紧安排点人手,总不能真叫两位主子来推磨吧。
林管家做事确实不是一般地利索,第二天他不止已经准备了泡好的黄豆,就连拉磨的驴子都是连夜用洗发水洗过澡的,陈肃稍稍凑近了一闻,还能闻到那大青驴身上传来的皂角香呢。
将大青驴套好,林管家还亲自上手向林如海和陈肃展示了一下这个驴拉磨来磨豆浆是怎么操作的,确保林如海已经看会了,他才施施然让出了位子,请林如海上前体验体验。
大厨房里不少人都遮遮掩掩往这里看,林如海虽然经历过走马夸街的大场面,但此时却罕见地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如芒刺在背,让他如坐针毡,尤其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掌握好如何添料的节奏,甚至因为他过分紧张的情绪,将大青驴也带的开始紧张起来,拉磨的时候难免就快了些,让他更加不知所措了。
然而陈肃只觉得林如海这窘境有些可乐,若不是当着不少人的面儿,恐怕她早就笑出声来了。
最终林如海在林管家的协助下,总算掌握了填料的节奏,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总算将一大盆泡好的黄豆都磨成了豆浆。
然而此时的豆浆里面还混合了不少粗糙的豆渣,这东西穷苦人家当然舍不得过滤出去丢弃或者喂牲畜,但林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一向只会追求口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哪里会刻意留下豆渣。
好在过滤豆渣而已,这事儿简单的很,林如海三两下就会了。十字形的木杆从房梁上吊下,四个角上各有固定纱布的钉子,一张洁白的纱布四个角正好绑在木架子的四个角上,陈肃站在一边往纱布里舀豆浆,林如海就晃动木架子方便豆浆过滤到下面的盆子里,纱布里则留下了豆渣。
等到豆浆过滤完毕,林如海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两只手臂开始发酸,然而过滤好的豆浆还要倒进一口干净无油的大锅里事先煮沸,然后灶下熄火,再往豆浆里加上适量的石膏水。
等林如海看着厨房里的人将凝结好的白色絮状的东西一一盛出来放进一个铺着纱布的方形盒子里,最后加盖又放上一块不小的石头压上去,这做豆腐的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
哪怕没有全程参与,林如海也不得感慨一句做豆腐着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