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永吉还是有些忧虑,孟毅却也没有继续言他。
他只是对之前朝廷经常欠饷心有阴影罢了。
朝中如今虽不算的富裕,但供给大军粮饷之事,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断不会向之前那般一拖便是数月不发饷。
孟毅复又对高杰笑道:
“高大哥,你我离别何其匆匆也,小弟还有诸多话语想说于老哥听,看来只有下次相遇,再于老哥促膝长谈了~”
高杰哈哈笑道:
“孟老弟这话可说到哥哥心坎里了,老哥可会一直盼着再与老弟重逢那天的!届时你我定要痛饮一番方可!”
看着高杰面容真挚,孟毅竟一时分不清高杰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了,想及其历史上幡然悔悟决心报国,却又壮志未酬身先死。心下不禁一阵触动,随即便对高杰言道:
“高大哥,且随我借一步说话~”
高杰一愣,看了一眼王永吉后便大步上前,孟毅亦朝着王永吉拱了拱手以示歉意,而后便引着高杰向前行了几步,这才缓缓言道:
“高大哥~你出身流贼,也正因此,向来为朝中诸公所忌惮。然而陛下却爱惜将军之才,以至力排众议,自继位以来,从无拖过大哥军中一两饷银的。”
高杰的脸色已经凝重了几分,闻言点头应道:
“陛下圣明,无有为奸臣所误。”
孟毅复又言道:
“高大哥当年因何做了流贼?”
高杰嗤笑一声,轻叹道:
“还能为何,无粮可食,只为活命而已~”
孟毅默然片刻,轻言道:
“当年大哥入流贼反朝廷,只是想为了活下去,这是人之常情,大哥今时已为大明总兵官,却不知今时复有何想?”
高杰一愣,现在什么想法?
现在自己已经是手握重兵的朝廷大将,还能有何想法?
难不成要我再造反?自己做皇帝?
高杰想到此,不禁觉得一阵好笑,自己啥斤两自己清楚的很,皇帝的位子可是烫手的很。在这种世道,造反当皇帝那可就是绝户路。
正在高杰还在狂想之时,孟毅复又言道:
“大哥也是穷苦百姓出身,只因无粮而反,如今身为朝廷大将,手握数万兵马,难道不想为天下万民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
高杰默然不语,对于孟毅究竟什么意思,一时根本吃不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平流寇,驱鞑虏,复故土。”
孟毅缓缓言道:
“既可使大哥凭此等功绩洗刷污名,亦可因此救得天下万民。”
高杰呵呵笑道:
“老哥我不正在这般做吗?”
孟毅摇头道:
“高大哥,既要救民,便不可害民!大哥部下于徐州所作所为,小弟身在南京亦有耳闻矣。”
高杰不禁一脸尴尬,自己部下在徐州一带横行不法,欺压乡里百姓的事,他如何不知。
然而此等事,哪个军镇不是这般。
不过对于孟毅提及,高杰自然还是要给个面子应付一下的:
“此等事皆怪老哥御下不严,回去后定会严惩那些作恶将校!”
孟毅轻叹道:
“小弟此言,亦是为大哥着想,大哥且想想看,有朝一日,朝廷复平定四海,对于不服朝廷诏令的骄兵悍将们如何处理,史书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的。尊王命,守臣道。才是你我这等手握兵权的大将日后可安身立命之道。”
高杰不禁默默点了点头,乱世不可能一直持续,而一但天下静平,对于手握数万兵马的大将来说,兔死狗烹那是常态。
能安稳活下去的,只有那些终于王事的才能做到。
孟毅好似便是一直在这般做,而自己……
高杰细想之下不禁一惊,自己这好似一直在往死路上狂奔啊!
自己不单流贼出身,还对朝廷诏令阳奉阴违,这不是作死还能是啥!
现在朝廷是不会拿自己怎样,可以后呢?
到时候自己咋办?
孟毅看着高杰脸色阴晴不定,想来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便又言道:
“大哥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如何做的。”
怎么做?
造反?
肯定不可能,就他这些人马,朝廷连张献忠都灭了,还能收拾不了自己。
投靠建奴?
林百忠的下场近在眼前。
李自成……算了吧!那样死的更快些。
那就只能做大明忠臣良将了!
待高杰回过神来,却见孟毅已经骑上战马,正朝自己拱手拜别。高杰也只是本能的拱了拱手回礼,然后便呆呆的看着孟毅策马朝队伍追去。
“这孟老弟!确实可以跟他交交心~”
……
数日后,义勇军行至扬州,乘坐前来接应的镇江水师战船渡江南归。
不过不同于上次,镇江水师一次便可尽渡两万义勇军过江,现今军中多了近两万匹战马,水师战船难以一次尽渡大军,只得分批往返运送大军渡江。
站在长约九丈的福船之上,放眼望去长江之上千帆齐扬,这等场面着实令人兴奋。
孟毅不禁对着随在身旁的镇江总兵黄斐问道:
“黄将军,我大明水师战船可赴海远航的都有哪些战船?”
黄斐笑道:
“那可就多的去了,福船,蜈蚣船封船,赶缯船等等,皆可赴海远航。”
孟毅笑道:
“若引两万众骑兵赴海,需得多少战船?”
这两万骑兵不会指的是你吧?
黄斐不禁对孟毅此言是何目的心有猜疑,但还是笑应道:
“战船种类不同所载人马皆不同,难以细细估量,不过大概需得千余艘方可。”
孟毅看着江面战船虽有数百,然而还有诸多只适合江上行走的船只,显然不适合航海。加之他们这两万人马还得黄斐所部往返两次才能将将渡过长江去。显然若运送两万骑兵赴海远航,他这一支水师是不能做到的。
“我大明水师,赴海舰船最多的是不是便是郑芝龙的水师?”
黄斐笑道:
“这是自然的,若要将两万骑兵赴海远航,只有郑芝龙部水师可做到。”
孟毅不禁一笑,看来到了南京,该跟郑森好好谈谈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