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田万才本就因为杨倩儿的到来心中紧张,哪里还敢与她相视,只是突见大人后仰,再观杨倩儿时,便见其手中已然握着一把匕首,正顺势刺向孟毅。
田万才心中大惧,本能间已是顺势踢出一脚,毫无怜惜的将那杨倩儿踢退数步跌倒在地。
这一脚,使她那把匕首只是差了半寸便将刺中孟毅小腹。
也亏得杨倩儿本为歌妓,何时行过此等事,仅是心中紧张以至身手慢了片刻,便已然错失良机再无机会。
心知事败的杨倩儿顾不得腰间痛意,挣扎着起身想将掉落在旁的匕首捡起用来自戕,但田万才又怎会给她这等机会,已然一个箭步上前挽住她那玉臂将她制住,使她再难动弹半分。
孟毅呆呆的看着掉落在地的匕首,脸上神情不断变换,再看向杨倩儿之时,神情已然变得凶煞异常。
缓步上前,伸手指向杨倩儿,声音因为愤怒而带有一丝颤抖的质问道:
“我可与你有仇?”
杨倩儿此时已然心如死灰,看着面目狰狞的孟毅,沉默片刻,还是惨然应道:
“无有……”
“那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孟毅再也压制不住怒气厉声怒吼道:
“你又可知道我要做什么!!”
大雨还在下,纵然孟毅厉声怒吼,但雨声嘈杂,身处乐台的一众歌妓竟不曾听闻此处声响,又因天色昏暗雨幕遮蔽,以至竟无有一人察觉此处异动。
杨倩儿对着孟毅凄然一笑道:
“我在作何自然知晓,至于你要作何~与我何干?”
在孟毅眼中,她那一笑直让他感到一阵厌恶,心中怒气汇在掌中,只听啪的一声,杨倩儿那白嫩的秀脸立时浮现出一鲜红的掌印,唇角也随之溢出一丝血红。
“那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我要做的是拯救大明!拯救这个几千年文明的华夏大地!我要让我华夏子民始终可以保持活力,不至于被那建奴奴役,天天对着旗人口称奴才以至奴性深种!不再使建奴为了更好奴役我华夏而行那愚民之策以至华夏彻底沦落,不再使我华夏子民因此徒流亿万鲜血!”
说罢便又指着杨倩儿怒吼道:
“而你!险些将这唯一可以改变的机会彻底断送!”
看着面目狰狞唾沫横飞的孟毅,杨倩儿纵然已至于此,亦不免略微失神。
她本以为孟毅所谓的他要作何是在向她炫耀要如何处置自己,不曾想竟说出这般言语。纵然难以明了其深意,亦觉此人志向高远。
或许自己真不该答应……
忽然手臂的疼痛感更烈,使得杨倩儿忍不住一声痛呼,扭头看去,却见制服自己的田万才正一脸怒气的瞪了自己一眼,随即便不再看自己,而是对着孟毅言道:
“大人~此人乃是妙月舫歌妓,只需查的妙月舫原为何人所持,不就可以顺藤摸瓜揪出背后主使了?”
而孟毅在发泄完胸中郁气后也随之冷静下来,听到田万才所言却是沉默了片刻。
若如田万才所言,那背后主使者岂不太傻了。
在平复一下情绪后,孟毅便对着杨倩儿问道:
“我给你一次机会,说吧……你受何人指使?”
杨倩儿闻言便将头侧向栏外一侧,显然不想回答孟毅的提问。
孟毅被她气急反笑道:
“你不惧死?”
杨倩儿这才回过头瞥了孟毅一眼,轻笑道:
“我既行此举,又怎会怕死?”
“姑娘此话言之过早吧!”
孟毅亦是轻笑道: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欲死不能!我是何人你自明白,锦衣卫对付你这等人,可用的手段你是不敢想象的!我念你一介女流,竟有胆略行此等事,实不愿对你施那酷刑。只要你明白交代,我保你痛快离去,家人无累。”
杨倩儿依旧不为所动,孟毅忍不住冷言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受何人指使?”
杨倩儿嗤笑道:
“大人既知~何须再问?”
孟毅却是换做了一副平淡之态,俯下身盯着杨倩儿展颜一笑道:
“你那主人纵然心痛那些被我收缴罚没的黄白之物,也实不该行此作死之道啊!”
杨倩儿神情一愣,盯着孟毅愣了片刻方才明白他这是在诓自己,旋即为自己愣神所懊恼,不由对着孟毅怒声道:
“多说无益!但求一死!”
从方才杨倩儿的反应,孟毅已然明白了。有目标就好了,不然其在暗处,自己便要处处小心,寝食难安啊!想到此,孟毅便起身,对着杨倩儿冷笑道:
“犟!真犟!方才我便说过的!死不可怕!你既然不怕死,我很好奇~比死更难受的事情,你怕还是不怕?”
说罢便对田万才喊道:
“令人寻一马车,将她送进镇抚司!告诉刘铭昭,此事切莫声张!对她亦需严加看管!细细盘问~”
田万才闻言立刻将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的杨倩儿提起出了月门,待二人消失在视线后,孟毅缓缓走向木栏旁扶栏而立,突然右手抬起狠狠砸在栏上。手上的疼痛感又让他不由收回了手。
这时他已然明白,关于自己流言的传出,以及方才的遇刺,定然皆是那帮勋贵所为!
他们用流言先诋毁自己,而后使这被传言由自己豢养的歌妓来行刺自己。他们这是得多恨自己啊!不单单要让自己死,甚至连自己的声誉都要一并毁掉。
可偏偏自己在此遇刺却不能声张,反倒还要遮掩着。不然徒让朝野世人所耻笑。更岂不让自己将那谣言坐实了嘛!这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嘛!
而纵使那杨倩儿受不了酷刑供出所指使者,自己却也只能另寻它由暗自报复,不能以使人行刺朝廷大员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将其抄家,夷族!
可此次所为,究竟是一人指使,还是他们共同谋划呢?
若是一人还算好说,若是共同谋划,自己要想在这你死我活的斗争中取胜,这南京城中的勋贵阶层岂不是要一扫而空?如此大事,恐怕就连陛下也未必支持自己。
想到此,孟毅不禁摇头叹息。恍然间,好似有一人影向自己奔来。清醒过来孟毅才发现,原来自己方才沉思下,竟已不知不觉踱步到了乐楼前的亭台处。
而那冒雨从便桥奔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寇白门。
也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孟毅竟也不自觉的走出亭台上了便桥,二人便在这即将到达亭台的便桥尽头相遇。
看着眼前朝思暮想之人亦不惧大雨来迎自己,寇白门不免生出一股忍不住想扑进他那怀中的冲动,只是顾忌他那身份,还是抑制住了此等想法,毕竟身后还有那么多姐妹在看着。自己纵然无所谓,可他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
看着眼前这个衣衫尽湿,窈窕之姿尽显的寇白门,孟毅没有被这满天大雨淋的思绪清醒,反倒更加迷乱烦闷,上前一步,一把将那浑身湿透以至姿态尽显的寇白门抱起,转身走下便桥。
乐楼上立时传来一阵阵娇嫩的惊呼声,而孟毅已然在寇白门那满含娇羞的提示下,穿过亭台消失在了乐楼一众歌妓的视线中。
乐楼上,李香君一脸惊骇的看着消失的孟毅寇白门二人,呆立半晌方才回过头,对着看似一脸平静,实则内心亦是对孟毅所为大为惊愕的卞玉京惊呼道:
“玉京姐~这……这这~莫非真如传言一般,那孟毅……会不会……”
说着便伸出小手指了指卞玉京,又指了指自己,其意自是无需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