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听后皆是随声附和,高邮就在扬州府,离南京近在咫尺,召其至南京仅需数日即可。
而像王永吉这般情况,无论是议罪还是复职,来京自是必然的。如此召其来京,给他君前陈述奏对的机会,亦算是陛下对他的恩赐。
孟毅马士英二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其眼中看到了一种错愕之色。显然他二人皆没想到李邦华这会般说,这样一来,他二人商议好的对策只能推迟了。
不过孟毅倒是觉得如此也好,这样王永吉来京,可以先与其沟通一番看其诚意如何。若其认同自己所想,愿从之还便罢了,若不情愿,那……还是让他去督抚山东吧!
于是孟毅便也出言附和道:
“李首辅所言甚是!臣附议!”
朱慈烺见孟毅出言附和,虽知如此确实最妥,不过心中仍不由给了孟毅一个白眼哼道:
那是你的姻尊!你当然会附议!
而马士英见孟毅已出言附议,便也随之出言附议。
朱慈烺见此,便点头应道:
“既然众卿皆同意先生之策,那朕便依先生之言~孟毅!”
孟毅闻言立刻沉声应道:
“臣在!”
“王永吉便由你们锦衣卫前往押解其入京!”
“臣遵旨!”
见孟毅应下后,朱慈烺便又对着众朝臣问道:
“众卿可还有事奏?”
马士英闻言,刚要示意投靠自己的朝臣向陛下提一提应天巡抚空缺之事,却不料孟毅此时对着朱慈烺拜道:
“陛下,臣有事要奏!”
听孟毅有事要奏,朱慈烺瞬间来了兴致
“爱卿所奏何事?”
孟毅一脸正色道:
“陛下,值此国事危难困顿之时,臣观这京城中人声色犬马,及那秦淮河畔之靡靡之音更胜往昔!臣谏言,陛下应下旨严禁官吏勋贵出入赌坊柳巷,使之作则,以净士民之心!”
朱慈烺虽没想到孟毅竟是提出这般谏言,但细想之下亦是深以为然。这时候的大明,需要的是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斗志,而不是让这声色犬马靡靡之音来消磨心智。
不过他倒未急着应下,而是观察起了御阶下的众臣之态,特别是那些勋贵们。
见他们纷纷窃窃私语,有的还对着孟毅指指点点,可却无一人出言反对。朱慈烺心中不禁冷笑,还算他们有些自知之明!
朱慈烺又把目光投向了一众文臣,他们亦是与勋贵们一般模样,也是小声议论着,不过却没有一人出言附和此议。朱慈烺神情不由满是失望之色,心中不禁叹道:
满朝诸公难道都没意识到此事?
哼~
非是不曾想,而是不愿罢了!
大明已是这般地步,他们仍是不肯收心啊。
接着朱慈烺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孟毅身上,看着那在两班朝臣中肃立垂首的孟毅,朱慈烺心中满是欣慰,若朝臣皆如孟毅这般,国事何至于此!
就在朱慈烺还在感叹之时,李邦华率先出言附和道:
“陛下,孟毅所言痛指时弊,如今我大明确该整治这般放纵懈怠之乱象了!”
李邦华如此说,自然引得一些自诩风流的文臣不满。
只是逛逛青楼怎么了?历朝历代的才俊名仕,哪个少的了与青楼名妓来点绯闻镀金这一项!此为风流韵事,怎可用乱象来形容!
不过这也只是在心中腹议罢了,他们可还没傻到直接反驳。
而朝臣中,对此事最尴尬的便是钱谦益了,他不光娶了柳如是这个秦淮名妓,亦是秦淮河畔的常客。虽然现在更多的是同友人攀今掉古吟诗作对,而非押妓。
这让他不由比之马士英等人出言附和慢了半拍,不过好在此时众臣皆无心在意这个平时可是积极表态的钱谦益。
见此时一众朝臣已经出言附议起来,朱慈烺便顺势言道:
“既如此,此事便议定,不过此举自然不能仅在京城中施行,李先生,此事便由内阁草拟诏书,将此议传喻诸地!”
李邦华闻言立刻恭声道:
“臣遵旨!”
朱慈烺微微点头后接着又对孟毅言道:
“此事便由锦衣卫督查之!”
“臣遵旨!”
孟毅嘴上应着,心中亦是不禁一喜,朱慈烺直接安排由锦衣卫督查,倒省的自己主动请缨了。
之后朱慈烺再次询问朝臣有无奏疏,马士英犹豫半天终是没有提应天巡抚之事。而朱慈烺见再无朝臣奏事,便宣布了散朝。
不过孟毅再次被朱慈烺留了下来。
来到华盖殿君臣坐定后,朱慈烺便对孟毅问询道:
“如今朕所忧者,便是钱粮之事。可众臣皆无良策,而你孟毅,一直能想他人所不敢想,虑他人所不能虑。难道现在连你也无良策能为朕解忧?”
孟毅听后却是笑着对一脸忧虑的朱慈烺拜道:
“陛下可知臣为何提议严禁官吏勋贵聚赌押妓?”
朱慈烺不禁愕然道:
“难道不是为了收拢臣民之心以应时局?”
孟毅笑道:
“此为一也!陛下难道真认为,朝臣勋贵仅因朝廷一旨诏书便能杜绝此等事?”
朱慈烺闻言神情不由一滞,沉思片刻便轻叹道:
“你说的不错,太祖尚不能杜绝此等事,更况今时。”
这秦淮河青楼妓院盛行,皆是拜太朱元璋祖所赐。
当年太祖改教坊为教坊司。司者,刑狱、纠、察、管理也。虽仅一字之差,但这组织性便彻底变了。
太祖设教坊司,一是为何惩办犯官家眷,二也是想以此为国库创收。不过对官员押妓成风的现象,太祖亦明令严禁之。
依大明律:“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不过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官员们前赴后继。
而到了宣宗时,官员押妓之风更盛。有一次,三名都察院御史在妓院押妓,玩乐无度下竟然忘记了上早朝。宣宗朱瞻基盛怒之下,下令锦衣卫将三人扣上木枷押送上朝。
而正因为此事,让朱瞻基清醒的意识到此风的危害性,于是便诞生了历史上第一道由皇帝颁布的“扫黄”旨意。
于是诏令一下,大明两京十三省为之震动。无论官办民办之妓院,或被拆除或被焚毁,妓女尽皆遣散,很快便使大明的妓院一扫而空。
而对官员押妓处罚上又加了一条罢官夺职永不叙用。而对天下士子们则也做出规束,一但有押妓行为便革去功名,禁止科考。
如此严厉整治之下,官场风气却是为之焕然一新。但~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随着严厉“扫黄”的朱瞻基一死。被打击压制多年的酒色之欲,瞬间便在官场上死灰复燃。
不过此事的后遗症便是官办妓院的彻底落寞,民办妓院则日盛。且更加趋于市场化。还逐渐演化成了“曲苑妓”与“朱市妓”两种截然不同的服务方式。
朱市妓自然只是低端的皮肉生意。
而所谓“曲院妓”则高雅多了,曲苑妓色艺双绝,能昆曲,擅书法,会诗文,总之凡高端阶层风雅之事无不知晓,服务品质自然超一流。
秦淮八艳便是其中代表。
而正因如此,如今官员押妓之风比之往昔更甚。像钱谦益之妻柳如是,吴三桂之妾陈圆圆。哪个不是秦淮名妓。就连久在深宫的朱慈烺亦是久闻之,如何不知此风难消。
孟毅看着朱慈烺眉头紧皱甚是忧虑,他却是嘿嘿笑道:
“陛下无需太过忧虑,陛下诏令一下,若还有朝臣勋贵敢以身试法,亦非坏事。”
朱慈烺不禁楞道:
“此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