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鲁古使我至此?”
邢泽重复了一遍,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句话是耶律重元被上京城援军击败,逃亡大漠,走投无路举刀自刎时所说。
有事我儿当为太子,没事涅鲁古害我,锅甩的倒是挺溜儿。
若耶律涅鲁古泉下有知,肯定要和他爹在阎王殿好好掰扯掰扯。
悔不该,当年抛了赤金冠。
到如今,却因反叛遭身亡。
倒霉蛋子耶律重元的人生,在对儿子的控诉中划上句号。
邢泽不禁唏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还涅鲁古使我至此……不过是怯懦者最无用的懊悔罢了。
萧惠阵亡,耶律涅鲁古阵亡,耶律重元身死,叛军大败。
而辽国朝廷也没好到哪去。
上京城在萧惠的疯狂反扑中遭遇重创,皇帝耶律洪基虽没被烧死,但受烟毒所侵,至今昏迷不醒。
突发情况引起的各种连锁反应,令人目不暇接,邢泽一时感慨。
当导演……
真的太难了!
主演全是顶尖一线大牌,特别有主见,十分不好掌控,一言不合就瞎勾八改剧本!
他本来没有想这么快就引爆,邢泽打算拖个一年半载,让耶律重元和耶律洪基叔侄俩最大程度的互相消耗。
大辽内斗的越烂,邢泽下手就越省力气。
哪成想,主演随意篡改剧本,画蛇添足,自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让邢泽徒呼奈何。
“耶律洪基重伤昏迷,辽国朝廷现在是谁在主持?”
“回大人,是皇太后萧氏。”吴小六答道,“萧氏温顺宽厚,仁爱慈善,贤良谨慎,内外官员均感激其恩德,凡是大年初一以及生辰日各国进献的钱物,萧氏一概赐给贫穷百姓,颇得臣民之心,如今又临危受命,指挥有方,平息逆党叛乱,兼之乃耶律洪基生母,萧氏临朝署政,辽国贵族官员皆无二话,对了……”
吴小六嘿嘿一笑。
“据咱们的人回报,那萧氏虽为太后,然不过三十几许,姿容颇为美丽,乃契丹有名的美人儿。”
邢泽:……吾观太后娘娘风韵犹存?
我也妹想做曹贼啊,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这不重要!”
邢泽不悦打断。
“萧氏出巾帼,前有承天皇太后明达治道,锐意改革,使契丹从衰弱到强盛,现在又冒出个萧太后,若是放任不管,说不得又要让契丹中兴。”
“大人多虑了。”吴小六道,“现如今大辽已不是景宗和圣宗朝时期,耶律宗真一通乱作,耶律洪基崇佛奢靡,加上皇太叔重元之乱,大辽已是积重难返,况且此萧氏亦不如彼萧氏,契丹中兴……实在难!”
邢泽摇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反正不能任由大辽恢复,天赐良机,不取则反受其咎。”
“这倒是。”吴小六赞同道,“消息传到云州,我爹就和狄叔他们开会商讨了,都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现在就等大人您决定了。”
“那就打!”
邢泽直截了当。
“趁它病,要它命!”
……
虽说燕云对辽自主权很大,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邢泽需要立即进宫一趟,便来到正堂告知盛老太太和华兰。
华兰正站在榻前心不在焉,一见邢泽进来,嗖的按出闪现迎上前去。
“官人,可是有事?”
“皇太叔耶律重元反叛,皇帝耶律洪基重伤,辽国内乱,北伐将起。”
邢泽也没有隐瞒,简略将事情一说。
“军情紧急,我需要立刻进宫面见陛下。”
华兰抓着邢泽小臂的手骤然一紧!
既许武勋之家,她自知将军难免征战,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才成亲三个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心中自然万般不舍。
大辽几十年的威胁悬在头顶已经成了阴影,虽有燕云之败,但在世人眼中仍是庞然大物。
从谈辽色变到北伐契丹,跨越度忒大,华兰一时怔愣。
邢泽感觉到了华兰的紧张,脸色缓和带上了笑容:“论吟诗作对,你官人我连个秀才都比不过,但说到行军作战,太行军还从没打过败仗,正好娘子还没诰命,为夫这就为娘子挣一个回来!”
“我不要什么诰命。”华兰眼神脉脉注视邢泽,“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家娘子自然是全都要。”邢泽拍拍华兰的手,“别人家娘子有诰命,我家娘子也要有,且看为夫大展拳脚!”
邢泽冲着盛老太太行了一礼:“祖母,弘毅失陪了。”
盛老太太摆摆手:“你是做大事的,兵贵神速,莫要耽搁,快去吧。”
邢泽走了,华兰也待不住了。
“祖母,我也要赶紧回去了,官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需要收拾行囊准备一番。”
“你想的周到。”盛老太太点头,“只是要记得,每临大事需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郡公出征在外,郡公府还需操持,你若是乱了,下面自然也要乱。”
“是,祖母,孙女省得。”华兰答道,“孙女一定守好郡公府门户,不使官人在外分心。”
盛老太太将房妈妈唤来:“素琴,华儿没有经验,你是见过老太爷出征的,且去为我的孙女查漏补缺一番。”
房妈妈二话不说便应下,随华兰一起往忠勇郡公府收拾准备去了。
邢泽匆匆离了盛家,往大内递了牌子,请求陛见,不多时便被准许前往福宁殿。
一进大殿,好家伙!
赵官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相庞相公、参知政事陈相公、枢密使韩相公、御史中丞包相公、三司使张相公等一台两府三司的权力巅峰代表人物皆已齐至。
邢泽注意到赵官家看向他时,眼中迸射出克制不住的兴奋,忍不住腹诽:
您老人家悠着点吧,可别高血压引发脑淤血,自己先过去了。
邢泽对皇帝和诸位大人见礼入座,相干人等算是到全了。
福宁殿的大门缓缓合闭,关于大宋未来走向的一场重要会议,随着舆图的缓缓展开,就此进入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