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
探春随报信儿的婆子丫鬟匆匆赶来,入眼便是老太太和王夫人等人被阻在门内,正急得团团转。
见到她来,贾母也顾不上寒暄,忙吩咐探春前去说项放行。
来的路上探春已知晓原委,当下也不拿乔,便遵贾母之命前去沟通,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凄凉。
堂堂荣国公府,曾经也是大夏威名赫赫的存在,如今面对辽国公府,竟落魄到此种境地,连荣国太夫人和贵妃之母都不被放在眼里。
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可失了军权的武勋之家,连那秀才都不如!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竟还没有意识到危机降临!
只顾高乐享用,沉醉于贵妃荣宠不可自拔,连“忠言逆耳”的居安思危之言都听不进去。
但凡她说了什么扫兴的话,便会受到嫡母的敲打,更不要说做些什么改革之类的事情了。
名义上让她协助处理府中内务,可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利,建言建策也不被重视,连个族学都整顿不了!
烂了。
族学烂了,荣国府也烂了。
有心挽救,无力回天,徒之奈何!
探春心中带着叹息,径直来到大门处,不消开口,门外侍卫便纷纷收兵行礼。
“见过三小姐!”
“放行。”
“是!三小姐有令,放行!”
这待遇……
不能说不同,只能说很双标!
只区区两个字便轻松解决麻烦,倒是衬的探春英武不凡,颇有一言可令群雄的风范,让门内的荣国府众人不由得更看重几分。
王夫人不禁心中恼怒。
探春有能为,王夫人本应该高兴,可这种踩着她表现出来的能为,就让王夫人很不高兴了。
贾母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她还以为三丫头至少得搬出那个孽障才能解决这群不知尊卑的兵痞。
只不过贾母忙着去东院平事,顾不上思虑更多,便也没注意到王夫人的变化。
贾瑚弑父固然落不得什么好儿,可她死儿子也没有面子啊!
有探春开路,这一行便再也没有受到阻拦,畅通无阻的进入黑油大门来到贾赦居住的东院。
刚过仪门,贾母就看到常威……贾瑚一脚将亲父贾赦踹翻在地,举刀便砍!
银灿烂的刀光映照在贾母等人惊骇的面庞……
“啊!”
“孽障住手!”
“大哥不可!”
……划过。
贾赦目露惊恐,眼看着就要命亡刀下,却见一旁忽然冲出一人扑在身前护住。
去势已尽,贾瑚来不及收手,虽强收了几分力气,可刀身依旧掠过那人的脊背,带起一缕血光。
鲜血浸出,迅速染红了衣衫。
贾瑚愣住了,手中的刀掉在地上,铛啷啷一阵响。
“二姐姐!!!”
探春目眦欲裂,悲鸣着冲过来手忙脚乱的按住伤口,企图阻止流血。
贾母见状,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贾赦,不然荣国府当家一等将军被杀,脸都丢尽了。
王夫人有些惋惜,暗自埋怨迎春多事。
贾赦和贾瑚这俩,她都看不顺眼,一个弑父,一个被弑,既除了她的心头之患,又把爵位空了出来,简直不要太好!
只可惜被迎春给破坏了。
“药!快拿药来!府医!快请李大夫来!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二姐姐……一定没事的!”
探春哭喊着,将贾瑚唤回了神儿,“扑通”就跪在地上。
“二妹妹!!!”
迎春忍着痛楚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三妹妹……不怕……大哥……不要杀父亲……不要……”
“好……不杀……不会有事的,大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大哥带你找大夫,一定没事的……”
“李府医来了!”
一阵忙乱过后,简单包扎的迎春被移到了闺房,接受进一步治疗。
贾瑚和探春寸步不离的守候,邢夫人略一思忖,没管瘫软在地的贾赦,随着贾瑚和探春一起走了。
贾赦逃过一劫,贾母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但也没什么好脾气。
“你做的好事!”
“还不快把你们大老爷扶起来!”
东院的仆从七手八脚给贾赦扶进了房里,又请了大夫查看。
“造孽啊!”
贾母恨恨的杵了杵拐杖。
王夫人忙给贾母抚胸顺气。
她心中有百般算计,却一丝也不敢表露。
贾母也不敢离开,生怕她头前走了,贾瑚后头就把贾赦再给剁了,一直等啊等。
王夫人心有不耐,却也只能陪着贾母等啊等。
等到贾瑚带人抬着迎春离开,等到辽国公府的人把迎春的家当搬走,等到打上门来的侍卫全部撤离。
贾母带着王夫人也走了。
走之前也没去看贾赦一眼。
没眼看,不想看。
等回到荣国府,贾母才得知,贾瑚不仅把迎春在东院的家当搬走了,在荣国府的家当也搬走了。
这是要完全划清界限,荣国府和辽国公府之间的联系又少了一道。
贾母不由得深深叹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强压着阻止这件事。
可是这能怪她吗?
谁能想到那孽障反应如此激烈呢?
再亲近也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这本就是姑娘家的使命,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姻缘虽不自由,却也算不上孬,怎么就要弑父呢?
贾母心中不禁升起紧迫之感。
她一直想压着贾瑚回头,可自始至终都没有成功。
不仅没有拉近距离,反而还渐行渐远。
各种冲突的发生,矛盾也在不断加深,自“情公子痴心抢姻亲”和“辽国公凤藻断亲缘”之后,如今又要添上一笔:
“奔千里辽国公弑父,报生恩二姑娘替死”。
从形同陌路,到不死不休,所谓“强强联合”的设想,眼看着已经无法成行。
而荣国府才被贾瑚压着打了一轮,势力被扫,威望大打折扣,虽有贵妃省亲给了一剂强心针,可到底实力不济。
以往再怎么闹,也没有这么严重,旁人就算有想法,也会顾忌一二。
毕竟是一家子血脉,万一辽国公浪子回头呢?
可如今都要弑父了,还浪子回头个屁!
贾瑚今日之举,无疑是把这个可能给完全消灭了。
那些虎视眈眈观的人,恐怕也会蠢蠢欲动。
贾家需要一个能震慑不安份的支援。
只有贵妃不行,但若是贵妃加上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