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啊!
知道这一个月景德帝是怎么过得吗!
精神榨菜没有了,他是吃饭也不香,睡觉也难眠,翻来覆去惹得皇后娘娘踹了他好几次,让他去别处摊煎饼去。
而据忠厚老实的三殿下透露,他娘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爹晚上说梦话喊了贾瑚的名字。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对此微笑表示:不信谣不传谣。
然后关起门来给三殿下做了盘竹笋炒肉。
你看,皇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生气了照样打孩子,跟老百姓一样一样的。
被赶回乾清宫独守空房的景德帝,一时畅想计划成功女真内讧,一时又担心计划失败引来反扑,一时又操心贾瑚的安危。
好在贾瑚并没有一身是血的出现在他的梦里,这让景德帝略微放下了点心。
但长时间没有任何消息,还是让人很揪心,连八月十五团圆宫宴都提不起劲儿跟亲爹别苗头了。
这眼瞅就到重阳了,景德帝又开始重复中秋时“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愁绪。
在紫禁城外的忠勇伯府,同样有个小姑娘在念着王维的诗。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少一人,少一个最重要的人。
没了他,惜春连吃东西都不香了!
以前饭后还能吃两盘点心溜溜缝,现在胃口不佳,只能吃一盘半。
这触目惊心的锐减程度,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那是半盘点心吗?
不!
那是对大哥肉眼可见的思念啊!
(惜春:mia mia mia…大哥,小鹿好可爱好好吃,我想尝尝那只狍子!)
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固然应时,但林黛玉觉得李义山的《相见时难别亦难》更为应景。
她和他,相见难得,离别更难。
想念乘着春风,自京城吹往辽东,如今也即将停运,不知道从辽东吹来的寒风,会不会带来他的一缕思念。
许久没有收到贾瑚的来信,林黛玉也不知冬衣做的是否合身?有没有帮人他修改?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选些丫头在身边伺候,那些军营里的糙汉,哪里有丫头细心呢!
心思一多,手里的书自然就看不下去。
林黛玉合上书放在一旁,把偷笑的雪雁和紫鹃撵出去,从书架上搬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是按照日期整齐叠放的书信,林黛玉手指灵巧的拨弄着。
这是三月的,提醒她按时吃药、设置佛堂。
这是四月的,说辽东多有好山参,让她放开了嗑药,莫要节省。
这是五月的,问她吃没吃粽子,有没有收到狍子和小鹿,还说狍子特别傻,让她去逗狍子玩。
这是六月的,提醒她白天避着日头,晚上不要贪凉,说要给她弄张熊皮,冬天就再不必怕冷了。
这是七月的,写于七月初七,打趣她眼光差,未来定要替她好好挑选夫婿,还吓唬她十五出门会见鬼。
林黛玉手指一停,皱皱鼻子轻哼一声。
哪里就眼光差了,明明很好的好吗!
再者,她小林公子日日与三清作伴儿,哪个小鬼不开眼敢惹她!
再往后,八月的……没有,九月的更没有。
也不知道是忘了回信,还是没时间写。
“但愿是忘了吧。”
林黛玉如此想道。
七月时朝廷发了邸报,辽东对女真用兵胜了。
八月未有来信,原因就变得莫测。
林黛玉实不愿在心里想象贾瑚面临险境。
正胡思乱想之际,房门轻响,林黛玉犹如被掏了坚果的松鼠,手忙脚乱的遮掩,强装镇定对着含笑而来的紫鹃说道:
“匣子上落了一层灰,也不知打扫,可见是我把你们惯坏了,净成了懒惰之辈。”
紫鹃选择性忽略了林黛玉曾说过“不可妄动”的话,笑着答道:“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打扫可好?”
姑娘房里有两样东西轻易不许他人动,一样是放书信的匣子,一样是放手帕的盒子。
“我哪里支使得了你们,呶,我已经擦干净了。”
“辛苦姑娘,劳烦姑娘,姑娘真是心疼我。”
“那是自然,你虽不像雪雁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可我跟你也是极要好的,跟雪雁一样的要好。”
“姑娘既然跟我这么要好,为何又不听我的劝告?”
“我哪里不听了?”
林黛玉强自辩解了一句,又心虚的弱了下来。
少思多动,她确实没做到,可也不怪她呀!
人心这玩意,那是能控制的吗?
她也想少思,可那个人不停地在脑海里钻来钻去。
一会儿披甲执坚杀气腾腾,一会儿策马扬鞭英武不凡,一会眉清目秀柔声细语。
可烦人了!
她又怎么能静得下心来嘛。
看着林黛玉突然呆愣,紫鹃已经习惯了。
她家姑娘哪里都好,家世好,文采好,模样好,两个嬷嬷对她是赞誉有加,伯爷也曾夸她家姑娘“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本是称赞,可也就坏菜在这句称赞上了。
比干相爷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而她家姑娘是八窍,心都漏成筛子了,那大事小情、善言恶语、好人坏人还不得使劲往里钻?
有时候紫鹃觉得自家伯爷是有点乌鸦嘴属性在身上的,她家姑娘之所以思虑过重,自家伯爷得负一半……不,得负全部的责任!
姑娘那么好,不可能有责任,责任肯定也必须是伯爷的!
“我帮姑娘放起来吧。”
紫鹃张手去接匣子,林黛玉却没交给她。
“你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还是我自己来吧。”
紫鹃:……姑娘,有没有可能,我比您更清楚?
林黛玉小心的把匣子回归书架原位,还笑着对紫鹃说:“少思多动,我记着呢,这也算是活动了吧?”
紫鹃无奈点头。
算,算行了吧!
姑娘哎,你可快把你那点小心思藏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