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砂早就在门口等候。
渊明瞥了她一眼。
持明族。
“妾身灵砂，拜见万象天君。”灵砂微微鞠躬行礼，“早先妾身尚未到罗浮任职之时，便听烛渊将军和炎庭君讲起，罗浮如今幸得两柱星神瞥视，如今一瞧，所言非虚。”
“嗯。”渊明看了看她背后敞开的门，“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小白露应该跟你说过了。”
“嗯，妾身已经知晓。”灵砂笑笑，转身朝着屋内走去，“请随我来。”
渊明看了看白露：“这个小龙就是司鼎？”
“人家好歹也活了好多年的，别管人家叫小龙啦。”白露双手叉腰，“她要是小龙，我连龙都不算了。”
渊明失笑，抬脚跟着走进去。
屋内充斥着让人几乎沉迷的香气。
所以这个灵砂的治疗手法就相当于……催眠？
渊明挑眉。
“天君，请坐。”灵砂一直没坐下，站在那等着渊明先落座。
渊明坐下，看向灵砂：“白露医士应该已经和您介绍过了，倒也不必称呼那些虚名，叫我渊明便是。”
灵砂点点头：“是，那方便跟我讲一下您的情况么？”
她倒是聪明。
渊明瞥了她一眼——拿不准该怎么和星神这样的存在做称呼，就算顺着星神的意思也难免遇到星神喜怒无常，所以灵砂干脆略过了称呼。
“这个小白露没跟你说？”
“嗯，说倒是说了些，但是我更想听您亲口描述，方便对症下药。”灵砂笑笑，“别人描述的和自己亲口诉说的有言语情绪上的区别，妾身需要通过这些来判断您目前的情况。”
“我的夫人现在怀孕两个月，她有的时候很焦虑，担心自己当不好母亲，因为我们两个没经历过什么学习过程，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长大的，她担心孩子……就是各种问题，可能也不是真的在想这些事情，只是无缘无故的焦虑多想。”
“嗯，这点白露应该已经和您说过了，这是怀孕之后孕妇身体产生的变化，是没法避免的，只有丈夫多与她谈谈心，多陪伴她，这样的症状大概会持续两个月左右——根据孕妇心理来变化。”
“但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怀孕的时候焦虑没精神持续了很长时间。”
“我要提醒您，您认识的人基本上都是令使或者同为星神——这样的子嗣更加强大，相对的，对母体的消耗也就更大更多，您的朋友当初焦虑也是因为这些。”灵砂说道：“寻常孕妇怀孕的焦虑大概只会持续到怀孕第三个月，后期虽然也会情绪不好，但是并非经常性。”
渊明点点头：“那她需要吃什么药吗？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对身体有影响……”
“一般来说是不会有这样的情况的，您放心便是，这个时候孕妇更需要陪伴和家人的关心。”灵砂摇了摇头，“您实在担心的话，一会诊疗结束，妾身会拿些安神香给您，回家点起，香味能让孕妇心神安稳一些。”
渊明又点点头：“麻烦您了。”
“那您的问题呢？”灵砂问道。
“我……我没当过爹，也没有当孩子的经验，我还不是神，还在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也没有父母，而且我的人性不是特别充沛。”
渊明也不知道用充沛来形容人性到底合不合适，但是在他自己看来就是如此，他现在也是各种担心——自己准备好当爹了吗？万一自己当不好一个爹该怎么办？万一自己哪里没照顾好孩子怎么办？
“您这也是一种焦虑。”灵砂摇了摇头，“请原谅，妾身对此并没有什么办法，从您进来开始，情绪一直没有变化过，看来这药雾对于星神并没有什么作用，您或许应该对您的夫人倾诉一下。”
渊明挠了挠头。
那还是算了吧——自家娘子怀孕就够累的了，她自己都有一肚子情绪还没解决，可别再分担自己的这点垃圾情绪了。
“我知道了。”知晓灵砂做不到什么，他站起身，“麻烦您了。”
“不麻烦。”灵砂点点头站起身，随手拿了几根安神香递给渊明，“磨制成粉，回家之后点燃放在卧室床头，对于孕妇的情绪很有帮助。”
渊明再三道谢后，带着白露离去。
……
“看吧看吧，灵砂姐姐都说了。”白露头也不回的说着：“要我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疏导你的人。”
“……”渊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疏导他？
谁能啊？
“将军其实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还是算了吧。”
景元自己那点事情还没整完呢，别让他也跟着担心了。
渊明叹了口气，微微垂眸。
自己这个心理果然还是需要调节，但是宇宙中并没有掌管心理的星神。
……
“哦，所以你需要疏导，就来找我了？”
女人将腿搭在桌子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随手捻着自己的发丝。
“正是如此。”渊明点点头。
“我是欢愉星神，不是心理医生。”丹叶盯着他看了片刻，“你这话真是让我摸不着头脑，爹娘都会爱孩子啊。”
“你有爹娘？”
“你有？”
“……我有过。”
“切。”丹叶撇了撇嘴，“但是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都说不喜欢不喜欢，但是孩子出生之后就喜欢了，你也别想太多，因为想太多也没用。”
“但是你说……”
“没有我说你说的，想要孩子还担心什么，你俩就好好等着孩子出生得了，你不愿意带我帮你带。”
“没有不愿意带，我就是担心。”
“担心屁啊担心。”丹叶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像个星神一样，别一天像个人似的想这想那。”
“我以前本来就是人啊。”
“我的意思是，你有的时候就要像神一样思考问题。”丹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是不会担心过程的，神唯一关注的就是结果，因为过程对于咱们来说无关紧要。”
“可不是，这是阿流怀孕，不是我打奥博洛斯。”
“怀孕又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就哄着呗。”丹叶打了个哈欠，又说道：“别到时候镜流心理还正常呢，你这边出问题了。”
“应该不会有那种可能。”
“塔伊兹育罗斯诞生的时候，甚至没人觉得寰宇蝗灾是一件可能发生的事情。”丹叶耸了耸肩。
好像也是，渊明站起身：“走了。”
“快点滚……欸，等会，有个事问你。”
“什么事？”渊明转过头。
“丹枫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什么？”
“你猜我问的是什么？”
“啊……你说。”渊明摩挲着下巴，对着丹叶一笑：“不告诉你。”
“欸，我都开导你了，你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吧？”
“你那也叫开导？”渊明睨她一眼，“你不就是骂了我两句么。”
“除了我谁还这么骂你啊？”丹叶摊开手。
“纳努克。”
“拉倒吧，他连人话都说不明白。”丹叶摆摆手，学着纳努克的粗嗓子，耸起肩膀：“欢愉！欢愉——他就会这个。”
“你真不能再跟纳努克碰面了，他要跟你拼命了。”
“他本来也要跟我拼命的。”丹叶丝毫不在乎的笑笑，抓起一旁的茶杯，十分豪迈的将茶水倒进嘴里，“快点告诉我，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知道。”渊明转过头，“我不会背叛兄弟的。”
“你让我有个准备不好么。”
“丹枫还没准备呢你准备个……”渊明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欢愉星神，你套我话。”
“唉…一点小小的头脑。”丹叶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没准备，这个傻龙。”
“你很急？”
“不急啊，我也要谋划一下嘛。”
“我劝你还是别谋划了，丹枫估计接受不了你的所谓‘惊喜’。”渊明也摇摇头。
“放心吧放心吧，和你们想的那种惊喜不太一样。”丹叶撇嘴道：“我多少也得准备一下，毕竟活了不知道多久，头一次被人类求婚……要不说仙舟人是不一样，别人都不敢想和星神碰面，他们一下子就套了两个星神在仙舟。”
“得了吧，你可是心甘情愿的。”渊明嗤笑，摆了摆手：“走了。”
他离开了小院，只剩下丹叶在院子里坐着。
她看了看天空，微微挑眉。
“求婚啊……”
……
“我说，这样真的好么？”丹枫有些茫然的挠挠头，“这样瞒着他……”
“你相信我，我师公虽然嘴是很严，但是智商还没到那个程度，丹叶想从他嘴里套点话可是太容易了。”景元手里拿着刚刚画好的设计图，头也不回的说道：“到时候丹叶容易给你来个大惊喜。”
丹枫摸了摸自己的龙角：“其实，如果真的有惊喜也不是不行。”
“我觉得你不会太喜欢她的惊喜。”景元说着，张口对着前面的应星喊道：“应星，那个低了，再举高一点！”
“这里？”
“我看看啊……”景元低下头看了看设计图，又抬起头比对着，点点头：“就这样。”
应星从金人身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裤子：“让我也看看设计图，你就光在这里指挥别再弄错了。”
“你还不相信我？”
“不相信。”应星诚实的摇了摇头，“你又没学过这些东西，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滚吧你。”景元笑骂着将设计图递出去，“你行你看。”
“我看的话你去调整金人？”
“……我不去，我又没学过这些东西，就不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景元笑嘻嘻的，“白珩！往上点！”
“这里？”白珩同样用喊声回应着，将手里的花放的更高了，“有点太高了吧？”
“没有没有！那里正好！”景元摇摇头，“正好那边有个枝条，花放在上面正好的。”
“好嘞！”白珩将花插进去，从枝条上跳了下来，“我觉得这样就行了。”
应星举着设计图四处张望着，半晌，他点点头：“这样确实可以了，只需要把礼炮啥的往里面藏一藏就好了……问题是，你打算怎么把丹叶勾到这里来？”
“山人自有妙计。”丹枫抱起胳膊，“你们就看我的吧……就是不知道戒指……”
“这件事情你还是可以交给我师公的，丹叶再怎么套话估计也想不到这一点。”景元点点头，对于渊明的办事效率表达了认可。
……
“哎呦，我这个脑袋。”渊明一拍脑袋，“忘了大事了。”
“什么大事？”镜流疑惑的看向他。
“丹枫不是要求婚嘛，我打算帮他弄个戒指来。”
“什么戒指……罗浮上买不到吗？”
“不用买，要一个就行。”
“上哪去要？”镜流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你不会又要去找记忆星神吧？”
“夫人聪慧。”
“不是……你把记忆星神当卖戒指的啦？”
“不是啊我本来也没打算给钱啊。”渊明摇了摇头，“我打算直接去要一个。”
“那也得人家给啊。”
“没事，祂不给我就掰一块下来自己弄，反正祂追不上我。”
“渊明！”镜流伸出手掐他的耳朵：“你能不能别老是做这些让我担心的事？”
“别担心娘子，浮黎不和人打架的。”渊明乐呵呵的，“祂会给的，只要到时候让祂来参加就行。”
“就这些？”镜流不相信一个星神会这么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给别人用。
“当然啊，浮黎也不需要别的了。”渊明点点头，“我很快就回来，正好你和小白露一起，让她好好给你检查检查，饭我都做好了，就在锅里，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好吧……”镜流抬起头亲了他一口，“那你早点回来。”
“放心。”渊明亲了亲她，消失在原地。
……
那么这个时候就有聪明的小朋友要问了——老师老师！该怎么找到记忆星神的踪迹啊？
渊明老师将在线教导。
他双手叉腰站在一块陨石上，对着面前空茫的宇宙张开嘴。
“浮黎——”
“老浮——”
“你有本事找记忆，你有本事出来啊？别躲在旁边不出声我……”
渊明犯贱尚未结束，璀璨的光芒闪烁着，浮黎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巨大的水晶帝王没有说话，无形的视线凝视着面前作为人形体显得渺小至极的渊明。
“给你个机会，猜猜我来找你做什么？”渊明笑道。
浮黎依旧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反正你也猜不中。”渊明耸耸肩，“想找你再要两个戒指。”
“为何？”
“朋友要求婚，这不就来麻烦你了，相信我，这个场面你绝对感兴趣的，等价交换。”
“混沌与欢愉倒是愈发相似了。”
“和谁相似我也不和那个玩意相似，谢谢。”渊明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浮黎，“你给我水晶，我就告诉你那个场面有多大。”
浮黎倒也不在乎那么两块水晶，祂身形未动，两块璀璨夺目的水晶已经飘飞到渊明面前了。
“多谢啦。”渊明将水晶收起，“告诉你吧，我的令使要和丹叶求婚——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丹叶？”
“就是欢愉，那货给自己弄了个别名。”
“跟欢愉求婚。”浮黎顿了顿。
这几个字怎么能组成一句话呢？
“正是如此，到时候你尽管来哈。”渊明笑着转过身摆手：“走了。”
“什么时候？”
“最近，你可以派两个人来这边盯着点。”
他消失在星空中。
水晶帝王在星空中一动不动的矗立了许久，半晌才消失在宇宙中。
……
渊明回到了罗浮。
可惜浮黎只管给材料不帮忙加工，不然他多想让浮黎帮忙做两个戒指出来。
坐在半空中，他开始打磨起两块水晶。
“啧……”渊明叹了口气，“应星要是个星神就好了，他那门手艺做这些最合适了。”
浮黎每一次给的水晶尺寸都不是一样的，上一次那个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打磨，正正好好就是能用来做戒指的尺寸。
这一次就不是了，有棱有角的，全要靠着渊明自己打磨出来。
没办法，好歹是朝着人家要人家身上的东西。
就像是要人家的骨头，这块骨头不是最佳尺寸难不成还让对方再掰一根合适的骨头出来不成？
人得知足嘛，知足常乐。
应星弄这些东西肯定是得心应手，可惜应星根本磨不动这两块水晶，不然渊明肯定就往他家里一扔就不管了。
不对，不应该扔在应星家里——应该扔在丹叶家里，让丹叶自己抱着琢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