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留的,但观其纸张以及底下胶痕脏旧的样子,显然不会是近几年的。
白穆将灵力覆盖于手指,去开那木盒的锁,困扰沈思厌他们的禁制此刻仿佛不存在一般,白穆轻易就打开了盒子。
里面空荡荡,就只有一张比盒子还早不知几百年的破锦布,像什么垫盒底的废料。
白穆没轻视这块脏旧东西,拎起来放于桌面铺平,上头果然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字体偏古,但肉眼看也并非一个都不能认识,用灵力仔细解读来,居然是一种将自身魂魄分离逃命的法子。
这种魂魄分离法,与邪术中常见的魂魄分离法不同。
邪术中的分离就是白穆对胡景所运用的术法,把一个完整灵魂抽走几魂几魄,从而导致被分离魂魄者神智不全。
可这锦布上的另类魂魄分离法,是要把每魂每魄分别抽取一点,用这部分难以看出真伪的魂魄替死时,完全可以保留神智健全的大部分魂魄,逃离是非之地借尸还魂再获新生。
虽然这样分离魂魄会格外痛苦,但在必要时候也格外有作用。
就拿白穆被辄羽夺舍那时来讲,就算白穆没有设过一连串的防备,那这锦布上的法子亦可以让白穆保留神魂逃脱。
十七此时正站在白穆身边,也看见桌上锦布内容,迟钝道:“这方法他之前为何不告诉您?”
白穆不在十七面前戳穿令香的事,道:“大概是觉得我用不上吧。”
想了想又问道:“你要修习这术法么?”
十七点点头。
白穆随手将锦布扔给他,出言赶道:“我要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有空再修,修不了别硬修。”
“谢公子。”十七将锦布小心叠好收进储物戒,拱手道:“今日轮到属下值夜,属下不休息,暂且告退。”
白穆脱下靴子上床:“忙去吧。”
十七退出至门槛外,临着关门前又叮嘱:“所有窗锁着,明早才会开,属下就在一楼,公子有事呼唤即可。”
白穆倒头蒙上被褥,露在外面的尾巴尖不悦地慢速甩着:“知道了,别啰嗦。”
十七这才躬身关门离去。
白茶阁内一夜无事。
次日早,还未到辰时,沈思厌林彦坚他们就忙活起来,指挥着下属们在白茶阁里搬东西。
房间屏障不隔音,白穆醒得也早,没被吵到,穿戴好林彦坚放在床尾的新衣,开门穿过长廊。
长廊外侧那些窗户此时如十七所言全开了,穿堂风吹着头顶装饰用的淡色纱帘,日光照耀下的半透明影子在墙上舞动,窗外,晚上不曾瞧见的景色如画般被拘在一个个窗框中。
有淡墨远山,有泼墨般的亭台楼阁,不时也有小墨点一点两点的鸟兽飞过。
可惜白穆无心赏景,抻着懒腰下楼梯去,看都没看窗外一眼。
“少…公子,正好您来了。”林彦坚眼最尖,白穆刚下到三楼,他便跑上来,搓着手掌眯着眼,道:“白茶阁地板墙面估摸着今天夜里就拾整完了,现在就陈设没定下,我已经把烂货色筛下去,您在这些好的里头挑挑,定下咱们茶阁的风格基调如何?”
边说着边从储物戒掏出本册子。
白穆随手接过翻翻,见页数不少,里头还又有画像又有小字以及各种注释,一时半会儿估计看不完,便收起册子道:“明早找我取。”
林彦坚自然点头答应,将白穆请去和阁楼一样最先布置上椅凳桌案等物件的三楼小厨房用餐。
吃饭吃到一半,龙圣给的传讯令牌竟然亮起,白穆注入灵力,便听龙圣道:[天意,快些回宗门吧,你师兄快哭晕过去了。]
那语气颇为无奈,且话语间还真伴随着音和天哭的一抽一抽的声音。
白穆捏着筷子,一阵无语凝噎。
他首先想的不是成月里宅在掌门山头的龙圣怎么今日有空出来管事,而是在反思他昨天对音和天做了什么。
似乎也没做什么吧?血腥的事情他从没让音和天目睹过,很多甚至都未曾告知…
龙圣言语不多,再次叮嘱让白穆快些回宗门,随即切断令牌联系,白穆也默默放下筷子。
他想起自己干过什么了,昨天因着要爆发脾气只想快点脱身,脱口而出对音和天说了句‘你有你的私事我也有我的私事’就甩袖子遁逃了。
这句话显得他跟音和天很生分,但…
也不至于哭晕过去吧。
白穆尾巴甩甩,饭是吃不下了,起身翻窗御空向宗门赶去,同时心中对音和天的脆弱程度也有了个新的认知。
看来以后得在这位大少爷面前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白穆边唤出飞剑边想着。
仙道期御空赶路会更快,可仙道期御空也很是耗灵力,一般仙道修士长途御空可耗不起,更别提当前暗伤未愈还寿命寥寥无几的白穆,他当然比一般修士更耗不起。
故而即使着急也得从开始就从御空换成御剑往回赶。
万幸回百龙门后音和天也没真哭晕,只是在白穆进大殿的时候,坐椅子上抬头满脸委屈的看着他,顺便还拿帕子擤了鼻涕。
白穆见状不知为何想笑,碍于龙圣在旁边,硬是忍着,神情淡淡行礼道:“师尊,二师兄。”
“瞧瞧吧。”龙圣从储物戒取出个新帕子递给音和天:“把你师兄惹得,哭一地帕子。”
白穆揣着明白装糊涂:“弟子不知如何惹着天乐师兄了。”
音和天听见他肯叫自己字,鱼翅样龙耳朵一张,本来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你…你昨天丢下我…呜…”
话没说完,被自己哭噎着,抽了两下气才继续道:
“丢下我自己走了,令牌也联系、联系不到你,我以为…我还以为又把你弄丢了…”
白穆笑不出来了,看着音和天波涛汹涌的泪水,内心极为震撼。
真的假的,这真是被自己昨天一句话给惹哭的吗,不是,那么大的龙,为什么能这么哭?
这真是音和天吗?自己儿时记忆中那个音和天少爷?从重逢开始就大变样,莫不是被夺舍了?可也不像啊,平日里没事时他分明就还是他啊。
白穆此刻思绪乱作一团,抬起手不知能干什么,又放了下去,尴尬得尾巴僵成了一条线,在哭声中沉默良久,道:“呃…对不起?”
音和天听了这简简单单一句道歉,脸上神情更加委屈,龙圣见状赶忙和稀泥劝道:“行了,师兄弟哪有隔夜仇,师弟给你道过歉了,这事过去了。”
“天意,过来安慰安慰师兄,抱抱他吧。”
白穆走路就快同手同脚了,但还是依言照做。
音和天站起身回抱住白穆,头埋对方脖颈间接着哭,只是哭着哭着动静似乎假了些。
龙圣音和晋宣把自己这侄子音和天行为看得透彻,却是不点破,悠悠出言道:“可怜见的,这么能哭,要是个水灵根,给整座百龙门施雨都够了,还能分去阴阳山脉几个时辰。”
音和天才不管龙圣阴阳什么,抱着白穆不撒手,大有后一生都不松开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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