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之洲,乱域战场。
浓郁的魔气从魔灵之门喷涌而出那一刻起,战场上掀起另一种意义的混乱。
“什么动静?”
“……魔?”
青黑魔爪弯曲如弯月钩,穿透魔气屏障,从魔灵之门内伸出,扣紧深渊,拉扯出半边粗壮狰狞的魔躯。
“是魔……什么品阶?魔息怎会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庞大,狰狞,前所未见。
莫名的压迫感令人窒息,魔息翻涌如魔神降临。
厮杀声渐渐弱了下去,无数人仰头瞠目。
这是一只从未见过的怪品种魔蜥,四肢站立,没有头颅,身躯幽黑,覆盖着厚厚的弯钩鳞甲。
还差一截长尾,它就彻底现世了。
魔躯蔽日,周身缭绕着浓浓的魔气与枯寂的死亡气息。
庞大,压迫,死感强烈。
这是一只陌生的,不知底细的,未知的魔物。
双方阵营在灵谋指挥下谨慎后撤。
“他爷爷的,上议院果然就是个大魔窟。”一边后撤,五行阵营忍不住吐槽:
“我就知道灵网上的爆料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上议院私底下就是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隔空喊话:
“老实交代,这玩意儿是不是你们私通魔物搞来的新品种?”
这可是猎魔图鉴上从未出现过的新魔种。
“你放屁,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议院军团张嘴就想骂。
但是一回头,他们看见了正在开启魔阵召唤魔物的议卫主帅们,汹涌的底气泄了一半。
“也不是勾结吧……只是……是魔种武器试验而已……”
议院军有些心虚,强行表示:“就算上议院进行某些研究,也是为了人族的未来而研究!研究成果对联邦百利无害!”
他们依旧选择扞卫上议院的一切名声与荣誉:
“上议院是最神圣之地,议院军做所一切,都是为了人族的未来!”
五行阵营:“好臭的狗屁,这样的话你们也能昧着良心说得出来?”
“一切为了人族未来?其中也包括了屠杀五行和接应吸食无数生灵的罪恶之魔?”
议院军被营养怪气得有些说不出话。
五行乘胜追击:“上议院是毒疮,是狗屎,五行才是正义之师!”
“闭嘴!上议院不容尔等叛军诋毁!”
双方坚持自己是救世之军,互指控对方才是灭世邪道。
同时撤离同时嘴炮,吵架亦不肯败落下风。
“卧槽……”
争吵至白热化阶段时,五行阵营忽然面色一变,对着议院军团震惊一吼:“快跑!”
议院军争得脸红脖子粗,忽然被一吼,有厌恶有反感,唯独没有听劝,甚至还想叱骂五行一句脑子有病。
反感的情绪才冒出头,叱骂声却变成了临死前绝望的嘶吼。
一片青灰暗雾飞快奔袭,风吹雾涌间,眨眼便席卷了议院军两只侧翼支团。
灰色的死亡气息游离而来,这些人没有开口的机会,血肉瞬间消融,白骨成灰,生命消弭,瞬间化为一团团掺着血色的生命之源,被一张深渊之口贪婪吸食。
是无头魔蜥。
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时,那几名以自身灵力维系魔灵之门的圣议卫垂下漫出魔气的眼,手掌微合,完成了阵法最后一步——
他们将左手食指点在自己额心,太阳穴周围爆出密密麻麻的丑陋魔纹,同时五缕黑丝从这些议卫额心钻出,头端犹如细针一般扎进魔蜥肩腰各处。
黑线入体后,无头魔躯一颤。
雄壮的胸膛开始有了起伏,粗壮的四肢缓慢而僵直的开始伸展。
被鳞甲覆盖的腰腹处,更是纵向裂开了一道黑黑的口子,这条裂口不断蠕动变成一张深渊巨口,枯寂的灰色气息从巨口漫出四处扩散,极快包裹议院军团。
而被这些灰色气息触碰到的议院军们,悄无声息就被吞噬消解了!
身躯散得比烟尘还轻快,生命之源化为流光被巨口吞噬,无头魔躯暗淡的鳞甲得到养料滋润,眨眼便有了光泽。
议院军被吞噬的速度快得离谱。
直面这一切的五行阵营最先发现,当即出声提醒:
“跑!跑啊!你们是傻逼吗?这魔在吞噬你们啊!”
不是抽出生命之源的缓慢死法,是瞬间消融,灵与肉,瞬间消融。
“怎么回事?”议院军内部乱了起来,没有立即撤退,而是厉声质问议卫主帅们:
“龙蜥魔尸是失控了吗?为什么对自己人出手?!”
自己人?
彻底堕魔后的五大议卫连冷笑都不屑,漆黑魔瞳淡淡扫视议卫军团。
没有吐露只言片语,但轻蔑视线足以表明:谁跟你们自己人?
这乱子终于被察觉,阵营顷刻混乱不堪,沸腾如滚水,四散逃窜: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拿我们喂养这只无头魔尸?!”
“为什么?”这几名圣议卫,全是被魔气感染的堕落种。
被怒骂声围攻后,他们垂下漆黑双目,给出一个残酷答案:
“因为,你们这群无法被种子寄生的残次品毫无培养价值,只能被当做不可再生的生命能源,被魔物,使用。”
被当做能源……被使用……
“去你大爷的臭傻逼,老子是人,不是物品,更不是物件!”短短两句话,把议院军气得眼睛血红。
“唤醒上古魔族残躯,需要大量生命之源。”五大议卫如是道:
“为了达成目的,你们必须付出生命,这是你们身为议院军最基本的使命。”
“去你爹的使命!”
愤怒,质问,不解,崩溃,都无法阻止死亡之气蔓延。
幸存的议院军团流水般四散,更有慌乱不堪者朝五行阵营跑去。
“这是上古魔残躯!五行,五行!现在只有我们联手共同除魔,才有一线生——”
“嗡——”
一层金色光幕从天而降,强势且不容违抗的将闯入五行阵营的议院军强行震了出去。
“绝对防御——神圣结界!”
浅浅的金色光芒笼罩五行阵营。
五行阵营人挤人,将空间压缩到最小,以景露等高年级盾灵师牵引五行百位盾灵师撑起防护节点,共同构建心盾结界。
金碗倒扣,内不得出,外不得进。
生机,被扣在这一只体积不小的金碗内。
“盾灵师……”议院军笃定的自信被消磨了,眼看死气即将扑来,慌不择路:“五行!你们什么意思!难道要见死不救?!”
死到临头,一群人反倒被逼出心中的恶,竟不择手段攻击这层心盾结界:
“要死一起死!”
“啧,”破碎开裂的空间掀开一片白光之幕,传出空灵乐声。
“劣等种,真是毫无风度。”
缥缈乐音与一支身穿天水校服的千人支团缓缓飘下来。
白纱环绕,灵光垂悬,青纱广袖,风姿俊逸。
天水,音灵师团现身。
鸿音轻乐不绝于耳,细一打量,这支分团人人弹音奏乐。
或是手持笙箫管笛,或是盘坐抚琴,或是手敲大鼓,或是编钟空灵。
乐声繁多却不嘈杂,极度圆融,舒缓轻灵。
音灵师阵前,狄响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支短笛,垂眸俯视这群毫无兵种风度的卑劣虫子。
“怕什么?”
“这不是你们研究出的绝强杀器么,这不是——你们一心视为同盟的魔物么,”
“去啊,”狄响笑得阴森又刻薄:
“上前啊,逃什么?去跟这玩意儿谈合作讲未来,把你们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到它身上啊。”
“你们不是有着绝对把握,魔物是可被驯服利用的么?不是觉得魔比九大军团更安全可靠吗?”
“去用你们的科技手段和芯片智脑操控它啊,死到临头,冲五行求助做什么?”
狄响阴阳怪气间,死气已经蔓延到心盾结界之前。
“啊啊啊啊啊!”心盾结界之外,施压不成,意欲与五行同归于尽的议院军极快被死气腐蚀,消融前仍有不甘:
“五行!!!你们竟真见死不救!你们没有好下场!”
狄响轻哼一声:“聒噪。”
嘈杂的噪声只持续了不大一会儿,死气覆盖之下,一切生机皆消弭。
“狄响,”景露撑在最前方,面色发白:“你还在等什么?你以为这玩意儿很好挡吗?”
一夜巨变,景露的开朗跳脱连同破碎的五行一起被掩埋在废墟之底。
明媚眉眼笼罩阴沉,此刻神情更是郁郁:“别玩了,我们快支撑不住了。”
“怎么,不忍心?”狄响是标准蛇系长相,明明五官清秀白皙,但是哪怕不刻意表情,眼神中亦自带潮湿阴毒之感:
“上议院屠杀五行,你看见人命消亡,依然觉得不忍?”
“真是愚蠢的善良,”短笛在手中一转,狄响冷冰冰勾了勾唇:
“卑劣者,若是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也就没有存活的价值。”
他微微侧脸,微微一笑,叫人心底阴毒森寒:
“生存资源可是很宝贵的,只对强者优待,这些卑劣的弱小虫子,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你或许是误会了什么,”景露神情依旧沉郁,“五行血仇在前,我们没有多余的善心泛滥。”
“是你太浪费时间了,”景露冷冷看着他:
“另外,战争不是游戏,资源是很珍贵,但人命就是人命,不是资源可以衡量标价对等的。”
“胜者生败者亡,如此而已。”
狄响:“所以?”
“所以收回你那些欠揍的中二宣言,别再拖延,”景露眼眸沉沉:
“或者,你是在怀念赤云漠那段被砸成肉泥的体验?你尽管浪费时间,待主帅脱身,她会亲自……”
“够了!”
狄响表情瞬间阴沉:“少拿云喃音吓唬我,不过是被她钻了一次空子而已,她算什么东西?我会怕她?”
“现在,此刻,我狄响,才是坐镇五行的灵谋。”
狄响满脸阴沉不耐的放着狠话,同时一挥手,天水音灵师见状上道,身后音阵霎时流转,狂乐四起,古朴豪迈如上古战场。
无形音波杀意沸腾,弧形音浪气势汹汹一荡,泛滥翻涌的青黑死气被猛然驱散!
“心怀不轨者,死。”
脑子不清醒试图以同归于尽逼迫五行伸出援助之手的议院军只是小部分。
更多的,要么如蝼蚁般四散逃窜,要么根本没想着逃,反而找死一般冲着无头魔尸逆流而上。
狄响俯视这群上议院弃军,满脸不爽传达主战方意愿:
“诚心归降者,活。”
“我降!我降!”
这话一出,有着强烈求生意愿的人根本没犹豫。
不少议院军慌乱求救:
“我降!我降!我是八大世家旁系子,救救我救救我!我家会给五行好处的!”
“我诚心归降!我也诚心归降!救救我!五行救救我!”
这种时候哪管得上诚不诚,只要能活着就不错了。
不少人连脑子都转不动了,忙慌不迭朝五行阵营逃来。
另外一部分逆流而上的勇士,真正继承了兵种灵师悍不畏死但要死得其所的意志。
不退反进,朝无头魔尸埋头猛冲。
逆境时刻,这群勇士不同于世家军的茫然散垮,身上墨影一般的灵光大涨。
这灵光防护十分高阶,能短暂抵抗死气侵蚀。
但也只是延缓被侵蚀的速度而已。
防护禁制龟裂那一刻,这些人会瞬间消弭。
但——死又如何?
不受掌控的魔,得除。
这群散兵怀揣坚定信念,悍不畏死组成小队对无头魔尸发出领域攻击。
气势很足,但勇气并不能让他们获得什么不死光环。
已经有人防御禁制被瓦解,肉体接触到青黑死气那一刻,高大的身躯寸寸消弭,连丝灰烬也没能留下。
必死之局,却不断有散兵结合成小股分队逆流而上。
这些零散的人流,都是统一的黑晶战甲,眼缚蔚蓝晶石光带,手持长剑,机甲左肩统一有一抹影痕一般的徽章。
这些人,都是飞影军校的学生。
“看来一元之洲局势有变。” 狄响莹白指间松松悬着一只白玉短笛,沉默看了半响,眼神阴沉沉:
“无论哪个阵营,都是不缺蠢货。”
他看了会这些逆流而上找死的蠢货,阴晴不定的冷哼了一声。
随后举起短笛,悠扬悦耳的笛音从他指间泄出,如清冽溪水般沁人心脾,一入耳,就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身后音阵曲风一转,千人灵师团与他合奏。
这是一场神圣庄严的祭祀乐,节奏缓慢而宏大,深邃且宁静,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在乐曲中流转,让人忍不住骨头颤抖深深膜拜。
而泛滥的死亡之气,竟被无形之乐驱逐,一点点缓慢后退,回缩,从四面八方包裹挤压,一点点推回无头魔躯的腹部巨口之中。
“哼,死亡,”狄响放下短笛,“不知道上古祭祀乐的诞生,就是为了驱逐死亡?”
“上议院,也就这点老掉牙的手段了。”
狄响拂袖冷笑,简直酷到没朋友。
“哇哦,”灵音师阵营中忽然响起一声激昂的,不合时宜的,堪称浪荡的口哨声:
“不愧是你,小响,太棒辣!叔叔为你打call!”
因靠亲属关系夹混在灵音师阵营中的某亲王,兴奋得上蹿下跳:
“算无遗策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简直!没有!丝!毫!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