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得众人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这是……私自开采？”
“铁矿啊，开采的人这是想做什么！？”
“细思极恐！”
岚尽月老神在在地混在人群中，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这丞相……脑子转的真快，记性也是没的说，难怪人家做丞相呢。
朝堂上议论纷纷，眼见越来越乱，有人试图掰回：
“不可能吧，说不定，是漏了那份疏奏呢？”
丞相冷冷一笑：“那可真是太刚好了。”
对方尴尬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不敢再开口，他已经感受到皇上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了。
仿佛他现在就是个死人。
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人群，一个想法渐渐在皇帝脑海中浮现，心里一时戾气横生。
这些人还真是碍眼，一天天只会盯着他屁股底下这个位置！
现在会私自开采铁矿，下一步是不是造兵器，再下一步是不是要弑君？！
铁矿背后的人是谁？
丞相？秦国公府？宣南王？
不对，皇后是没有子嗣的，丞相一方向来站在皇室这边。
那是……
或者说，他的几个好儿子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皇帝阴冷的视线在几个皇子身上扫过，给他们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几个皇子忍不住抖了抖，很想抬手搓一搓身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但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让他们不敢动弹。
六皇子僵直站在原地，垂着脑袋，生怕被人看见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琼州铁矿他是最清楚的，因为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他的资产。
当初开采他也是同意的，想着那些铁矿或许会对他和四哥的事业有所添益，可谁知道会突然出事呢？
想到前两天外祖父说贺州铜矿被炸一事，他的心顿时又开始滴血。
痛两天了，可还是走不出来。
那可都是钱啊！
铜钱铸出来能换多少金银！
现在好了，一下子全毁了！
要是被父皇知道……
六皇子都不敢细想后果，连忙放空脑袋。
外祖父根本不敢大张旗鼓的查这件事，现在就希望贺州一事不要被爆出来，否则一银一铜，白痴都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而之前的计划……
他眼神一厉，就听见上首的皇帝突然开口：“朕会派人去查。”
皇帝站起来，眼神冷冷扫过底下一众人，目光所至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一直到中午，众人都没有听说皇帝召见了哪位大臣，心道皇帝怕不是派自己暗卫去的？
这一想，众人顿时头皮发紧，总有种要被殃及的预感，四皇子和六皇子则心慌的不行。
“怎么办？皇室暗卫那么厉害，肯定很容易就能扒出铁矿背后的人！”四皇子在书房急的团团转。
他是真的害怕。
自小他就被母妃和外祖一家保护的很好，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就有人送到手上，后来多了个为他事事谋划，甘做马前卒的六皇子，便将他养的愈发胆大，无法无天。
但就算这样，皇室暗卫的厉害他也是知道的。
这件事都怪老六他们，他当初都说这事太冒险了，搞不好要掉脑袋，但他们非说“富贵险中求”，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
要是真查到他头上，他可得想法子脱身。
六皇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默默看着四皇子从焦躁无措慢慢变得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暗中决定了什么一般。
他眸光逐渐幽暗。
按照他对四哥的了解，他这么怕死却又这么快镇静下来，无非就是他想到法子脱身了。
呵！用了这么多年的棋子，他怎么会允许这颗棋子在关键时刻独自逃脱呢？
享受了他带来的好，就应该和他一起承受结果！
无论好坏。
他敛去眸中的情绪，起身走到四皇子前面定定看着他，两手握住对方的肩膀，担忧道：“四哥你先别急，别自己吓自己，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四皇子眸光一闪，对上六皇子这副为自己考虑的模样，罕见的有些心虚。
和本殿没关系和本殿没关系，本来就不是本殿的错，本来就是他先起了这个心思，还把本殿拉下水。
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手一撑坐在桌角，环胸昂首，一副桀骜的模样。
“那你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六皇子看着他露出一抹笑容，微微倾身，道：“皇兄你附耳过来。”
四皇子一脸莫名，但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们……”
一连三日，琼州的调查毫无进展，反而接连传来诸如“调查人员遭遇追杀”、“线索无故中断”的消息，气得皇帝在朝堂上拍案大骂。
“这就是朕的好臣子！真是好样的！”
底下人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动一下就要承受帝王的怒火。
皇帝阴恻恻扫了一眼众人，道：“若被朕知道这幕后主使，”
他冷冷一笑，在这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诡异和惊悚。
“朕一定，让他死的毫无颜面！”
满堂大臣皆后背发麻，升起毛骨悚然之感。
但他们还得跪下说说场面话：
“陛下息怒！”
早朝再一次不欢而散。
四皇子僵硬地抬起头，攥紧的手掌里已布满汗水。
六皇子皱着眉将他拉走。
“给我镇定些，你这样子容易让人怀疑。”六皇子低声道，声音带着沉静。
他一边借着宽袖的遮掩给四皇子擦拭掌心，一边笑意盈盈地和路过的官员打招呼。
“四殿下，六殿下。”
“陈大人近来可好？陈老夫人的头痛症可好些了？”六皇子态度亲切，双方无障碍交谈的场面令四皇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陈大人面容欣喜：“劳烦六皇子挂念，老妻已经好多了，还要多谢殿下送来的珍贵药材！”
两人又聊了几句，陈大人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两位皇子目送他离开，转头，六皇子立刻就变了一副神色，眉眼冷凝，就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冰冷。
四皇子迟钝地发现了不对：“你……”
六皇子带着他走到一处隐秘的拐角，瞥他一眼后甩开他的手，目视前方。
“最后一环，就选他好了，琼州那边的证据已经办好了，现在就缺一个大靠山。”
他说着，转身面对四皇子，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
“正三品京官，手握实权，背后还有皇商做靠山，很好的选择不是吗？”
皇商挖矿，若是真的制了兵器肯定卖出去的，国内查不到交易的蛛丝马迹，那他们的目光只能转向别国了。
通敌叛国，这个罪名足够转移在他俩身上的所有注意力。
六皇子微微一笑，四皇子却只觉得恐惧。
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感觉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人，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虚幻，就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整日在他面前演戏。
而现在他不演了，为什么？因为他笃定自己逃不了了！
他已经上了老六的贼船，船行驶到水最深、最湍急的中心，他现在想要保命就只能紧紧扒着船只不放手，根本就不可能丢下老六独自保命。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一步步夺取自己的信任，故意让自己参与到计划当中，让自己以为他是真心想要推自己上皇位，却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算计！
他只不过想要一个更好用的铡刀，一枚好控制的棋子，说不定最后关头他的结局就是为老六去死！
用他的命来换老六脱身！
老六可真是狠毒啊！
想明白一切的四皇子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从未有一天如今天这般清醒，恐惧令他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六皇子皱了皱眉，上前扶住他：“四哥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差，不舒服吗？”他说着伸手想去探四皇子的额头，却被四皇子飞快躲开。
六皇子的手臂停在半空中，脸色逐渐阴沉。
“皇兄。”他一步步将四皇子堵在墙角动弹不得，本来就害怕，冰冷的视线更让四皇子觉得窒息恐惧。
现在两人的地位是完全换过来了。
“你、你放开本殿！”四皇子额角滑下一滴汗，六皇子眯了眯眼，意味不明道：“皇兄，你该不会是在害怕皇弟吧？”
四皇子强作镇定：“本殿为什么要怕你？”他很想像以前一样踹他一脚，可他……腿软。
六皇子强硬地揽住他的肩膀往宫外走，在别人眼里就是两兄弟亲亲密密的，一看就关系极好。
而这一切，被一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