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安出了白府之后并没有立刻回明府,而是先去巡视了一下白家陪嫁给他的产业。
这都是他将来的立身之本。
巡视完往回走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半边天空都被烧成了火红色。
车停下,白凤安把手搭在锦兰身上,矜持的缓步从马车上下来。
耳边传来马蹄敲击在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声。
白凤安偏头,看到了被车夫驱赶着过来的那车。
两匹马缓缓停下,他看着坐在车前充当车夫的女人,对方身上穿着束袖短打,眼神坚定。
锦兰低声提醒,“主君,那是女君身边儿的侍从,叫长乐,负责管理下人跟府中人员调动,马车里的估计是女君,咱们要过去请安吗?”
“不用。”
白凤安对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妻主并不感兴趣,他因为今天跟父亲的对话而恹恹的,“回吧。”
他抬脚跨进门槛,走了几步,听到了马车停下,马发出的声音,还有垂下的竹帘被掀起的声音。
鬼使神差的,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过去。
一个穿着介于白色跟灰色之间长袍的女人从马车中微微低头走出来,随后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她低头随意整理了一下衣服,腰带上的金玉坠饰碰撞发出清脆动人的声音,浅金色的夕阳给她笼上一层模糊的光芒。
她似乎是察觉到门内看过来的视线了,抬眸朝这边儿看过来。
白凤安头脑一片空白。
他搭在锦兰手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捏的锦兰痛到发抖了也没察觉到分毫。
他看到那个女子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惊艳,就仿佛看到了路边一块石头,一丛杂草一般,只是轻轻掠过,多余的一点儿停留都未曾有。
他看着她朝门内走来,随后跟他擦肩而过……说是擦肩而过也并不妥当。
他们之间隔着可以站下三四个人的距离,面对面交错而过,她多一眼都未曾看他。
跟在她身后那个叫长乐的侍女倒是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皱,似乎颇为不待见他的样子。
直到她们走远之后,白凤安才缓缓回过神,他迷茫的看向锦兰:“刚才那人……是谁?”
虽说是问,但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所感觉了。
但他并不愿意往最糟糕的情况上套,所以他明知故问,故作糊涂。
锦兰的回答击碎了他最后一点儿侥幸,“主君,那位就是妻主……”
锦兰垂眸看着地面,他感觉着被抓破皮刺痛的手,却仿佛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心里复杂的情绪他自己也分不清。
陪着公子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公子的性子,傲气,又爱好看之人,觉得自己配的上世上最好的东西,也毫不吝啬去算计。
但公子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
执拗。
只要是他自己认死了的事,哪怕明知道是错误的,他依旧会走下去,不怕撞的头破血流。
就像对六皇女。
认定了她,所以哪怕闹到这种地步,也未曾让别人近身。
就像对大主君。
认定了大主君利用他,哪怕大主君费尽心思动用白家关系为他谋了一桩不错的婚事,他也依旧对大主君冷眼相待。
锦兰轻轻启唇,声音低柔,“女君是大主君为您精心挑选,极为适合您,您现如今看到了应该也感觉到了,奴才想着,您今晚…是否要给前院送汤?”
送汤,是一种隐晦的邀请跟关怀。
也是主动递出台阶。
从手背上再次出现的痛觉,锦兰就知道自己这位金尊玉贵的公子犹豫了。
“…不了。”
白凤安想到父亲,想到之前他对妻主的冷言冷语,敷衍态度,心知就算自己给出这个台阶,对方也不一定会下。
又何苦把脸伸过去让人打?
更何况,他心悦之人是六皇女。
他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动心,水性杨花的男子。
他不后悔大婚当日对妻主说的那些话,他不后悔自己亲自毁了本该甜蜜的大婚。
他不会后悔!
*
明月刚走进院子,长祈就迎出来了,他温柔的替明月褪去身上的披风,递上茶水,“今日您生意谈的如何?”
“还可以。”明月抿了两口茶之后站在桌前开始提笔写字,写字能够使她屏神静气,不被繁杂思绪搅扰。
写了一会儿,她放下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
外面的天色这时候已经开始泛黑了。
长祈让人上了饭菜,伺候她吃完之后,明月开始洗漱。
洗漱完见长祈还没出去,她思及对方昨天才伺候过她,于是忍下疲惫,温声询问,“今天是谁惹你了?你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好。”
长祈没想到明月会开口问,他惊讶又感动,“……听说您今天跟主君在门前碰到了,主君还是目送您离开之后才走的……”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
“他什么时候走与我无关。”
明月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敷衍的伸手勾了勾长祈的下巴,“别为这种小事不开心,今日换人守门,你昨天累到,好好休息。”
长祈听到后面的话,脸一下就红了,他低着头,闷声闷气,“多谢主子……”
明月三言两语把人哄好后自己躺到床上,床幔放下,昏暗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这时候她才仿佛有了能喘的过气的感觉。
明月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打拳,查看下面人送上来的消息,然后吃饭。
中午的时候,又有人来汇报了,是白凤安那边儿伺候的下人来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他安排的那几个妾,如果不喜欢,那他就把人遣送回白家。
明月人都没见过一个,又何谈喜不喜欢?
她道:“随他怎么折腾,他的事别往这儿报,你们自己看着处理。”
“是。”长乐躬身答应。
之后明月偶尔出去的时候经常能碰见白凤安,每次对方都是妆容精致穿着得体,不过看到她之后就会立刻离开,仿佛她是什么瘟神一样。
明月也因此越发视他如无物。
对长祈,她没有开口让他进入后宅,放下手中事物。
因为明月总觉得人该有自己的本事跟手段,有属于自己该忙的,这样才不会一直把心神放在一个人身上,去闲的猜测对方的一个笑跟眼神是不是有特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