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依萍有些恹恹的,她原先和傅文佩居住的小院回不去了,陆家大宅也不能待,她无处可去,只能先回了新洋房。
结果第二天雪姨就搬进来了。
雪姨一腔热情,却让依萍吃不消。
往日对她横鼻子竖眼,鸡蛋里挑骨头的雪姨变脸变得太快,让依萍无所适从,只想躲开她。
她知道雪姨想散发母爱,想弥补她这些年吃的苦头,可她心里就是绕不过那个坎。
依萍不想面对一家子人,学也不上,约好的义工也不想去,连着几天单独躲在房间里不出门。
王雪琴迎难而上,做了一桌子饭菜端上来,守在依萍房门不走。
依萍一开门就见到了满满当当的菜式,面对雪姨笑吟吟的脸,她也不好挡在门前,只得让开路。
王雪琴悄悄扬起嘴角,自己先进去放下大木盘,再指挥帮佣们一个个端菜进来。
依萍还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有些不敢进来。
王雪琴拉住依萍的手,让她坐下,“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大清早我就起来准备了,一直忙到现在呢,依萍,你看在妈妈辛苦的份上,帮忙尝尝味道,要是觉得哪个菜不好吃,我马上改进。”
王雪琴把从前讨好老爷子的手段全部用来讨好依萍,很是温柔贴心。
依萍抿了一下嘴唇,在桌上看了一圈,果然都是她曾经说过好吃的菜,其中有一道还是大哥带她去西餐厅吃饭时点的。
雪姨能做得这么好看,应该下了大功夫。
“都夹一点吃,不用担心浪费,剩下的都给梦萍尔豪他们吃,哼,叫他们几个以前欺负你,以后呀,他们就每天吃你的剩饭才好!”
王雪琴笑道。
依萍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她记起自己从前来陆家讨钱的过程,个个刁难,拿着施舍一样的二十块回家后,心里还觉得对不住傅文佩,没能要到更多的钱。
现在想想,傅文佩从不陪她一起来要钱,会不会心里早就知道她来陆家会受到什么样的羞辱呢。
如今倒是一切都好了起来,傅文佩能留在陆家,能贴身照顾黑豹子,就算没了自己这个女儿,她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依萍吞咽着饭粒,面上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如果没有换就好了,她就不会对傅文佩有太多依恋,也不会对王雪琴满含怨怼,现在也不用这么难受地夹在中间。
王雪琴看她流泪,自己压在心里的酸涩也汹涌而出,一浪高过一浪,她一把抱住依萍,边哭边说:“我怎么就没认出来你……”
依萍被雪姨突然抱住,嗅着她身上属于母亲的温馨味道,感受着她暖和的气息,一时间哭得更厉害。
两人抱着一同哭了大半天,依萍心里对雪姨的陌生少了许多,看着一桌子冷下的饭菜,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王雪琴拿手帕擦擦眼泪,伸头摸着依萍的头发,“好了,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死对头,我顶你一句,你顶我一句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不需你叫我一声妈,就是,就是别躲着我了,你要上学,要出唱片的,尽管去吧,别搁家里闷坏了。”
依萍哭笑不得,闷闷地点头应下。
———
有了那一日的破冰,依萍迅速和以前的其他对头熟悉起来。
梦萍倒还好说话,小女生之间说些悄悄话,很快亲近起来。
尔豪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也是,尔豪向来对如萍疼爱有加,自然看不惯她。
依萍懒得理他,王雪琴却发了大火,头一次拿起了马鞭,这鞭子是她托尔曜买的,家有家规,用来对付尔豪再有用不过。
尔豪一见乌黑发亮的鞭子,腿立刻就软了,哪里还敢摆脸色给依萍看。
依萍在新洋房的日子越过越舒心,直到一天杜飞送她回家被雪姨撞见了。
王雪琴目送杜飞红着脸走远,一开始没有多说什么,但依萍回家后,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你和杜飞交往有几个月了吧?”
依萍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认识有这么久了。”
王雪琴笑的不太自然,认亲之后,她只顾着和依萍打好关系,还没意识到依萍早就谈了男朋友,还是杜飞!
这怎么行?
王雪琴道:“依萍,杜飞这个人好是好,但他从前是追在如萍屁股后面的,如萍再三拒绝,才将他打发走。你和他谈恋爱,我不是要反对,但是万一如萍招招手,这杜飞又跑回去了呢?”
被这凉水一泼,依萍满心的甜蜜和羞涩消散,她皱起眉头。
“杜飞是和我立过军令状的,他说自己早就对如萍没意思了,我才和他在一起的,要是他真对如萍还有心思,不需他开口,我立刻就和他分手!”
王雪琴急道:“这个你不在乎,可杜飞家里就是一个乡下卖杂货的,没钱没势的,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我还没有补偿你多久,你就要嫁进穷人家,再过上几十年的穷日子吗?”
如萍能够嫁给南京外交官之子何书桓,凭什么她的依萍就要嫁给一个开杂货铺的小儿子?
明明何书桓喜欢的人是依萍呀,再争取争取,依萍说不定就是外交官的儿媳了。
这差距之大,让王雪琴咬紧了牙,她绝不能让自己女儿输给如萍!
依萍心里有主意,“杜飞是记者,我自己签公司卖唱片,这些钱足够我们俩在上海立足了,不必回他老家的,雪姨,你别操心了,杜飞在我的指导下,现在很少在报社闯祸了,他最近拿下了一个独家专访,马上就要升职了呢。”
“他还和老家的父母通了信,说过我的事,他父母催着我们订婚呢。”依萍笑道。
订婚!王雪琴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