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光线放暗,乌黑的云朵密密麻麻汇聚,已起了大风,树叶被刮得簌簌作响,以这般情形,头顶的倾盆大雨不知何时便会一骨碌落下。
陆宅二楼,典雅的卧室内,此刻静默无声。
一张张雪似的白纸,以黑色字迹写着结论:王雪琴,Rh阳性,o型血。
而如萍则是A型,依萍为o型。
看着这些陌生的符号,饶是只识几个大字的王雪琴也莫名有种惧怕的情绪。
仿佛她一旦知道这些东西所表达的意思,那么整个陆家将会天翻地覆。
陆尔曜伸出指头,点着纸上那团小小的圆形,冷声道:“爸爸也是o型,妈,你们俩的孩子,只会是o型。”
王雪琴惊惶不已,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多了几分,她哑着嗓子问:“尔曜,这到底什么意思?我,我,”
陆尔曜一字一顿,很清晰地说:“依萍和如萍很可能被调换了。”
王雪琴一时间有如雷劈,僵住了身子,连思绪都停滞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尔曜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句话是说,依萍才是她的女儿吗?
王雪琴瞪大眼睛,骂道:“贱人!傅文佩那个该死的贱女人!是她干的,一定是她把孩子换了!这个贱人怎么不去死!”
王雪琴恨得咬牙切齿,刚才被陆如萍气得发颤的心脏再次紧缩起来,钝钝地发疼。
“这些年,饥寒冷暖,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我给如萍操持的,我把她伺候得妥妥贴贴,养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结果我的亲女儿却在受罪!”
“依萍要靠做歌女挣钱养家,养傅文佩!”
“傅文佩,傅文佩……”王雪琴加重了语气,恨恨地念。
她回想起自己曾对依萍做过的那些事,责骂过的话,真恨不得立刻扇自己几个耳光。
依萍,她的亲女儿,脾性歌喉处处与她相似,怎么就没认出来!
她怎么能没认出来?
怎么能冷眼看依萍受苦?想必那时候傅文佩看了也暗地里洋洋得意吧。
依萍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恨死她了?
明明亲女儿就在眼皮子底下,明明只要多注意些依萍,总能看出些猫腻的,她却一步步逼迫着依萍,甚至赶走了她!
上次依萍来要学费,她还火上浇油,冷眼看老爷子打她……
王雪琴心头对依萍越愧疚懊悔,对傅文佩就越发恨毒了她!
王雪琴按捺不住,不能再等一分一秒,她猛地站起身来,眼前再看不下其他东西,只想立刻找到傅文佩。
王雪琴一下子冲到楼下。
“司机,司机,人呢,死哪去了,我现在就要出门!”
王雪琴拽住司机,立马坐上车走了。
这时候,家里但凡还有口气的全出来了,尔豪、尔杰、梦萍还有陆振华等人闻声而至。
帮佣们在门外探头探脑,张妈已听到了大半,拉着阿兰窃窃私语。
陆振华无法忍耐地皱眉,他在书房里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傅文佩的名字,他以惯常的威严性语气质问:“你妈发的什么疯?”
陆尔曜嗤笑道:“你该问问你的八姨太发了什么疯?”
站在陆振华旁边的李副官神色极为不安,惊慌失措地看向陆尔曜。
陆振华紧皱着眉,“尔曜,你知道些什么事?”
陆尔曜心下冷笑,面上也冷冷的,他嫌恶地看着李正德,语气笃定,“当年的事,大概也有你的一份吧。”
顿时,众人的视线全部投向李正德。
李正德浑身一震,哆嗦着手,“没有,没,”
他辩解的话像是被一刀剪断了,面对这些少爷小姐们,李正德还能咬牙坚持,但一与陆振华对视,他就失了那口心气。
“司令大人,我,”
“到底什么事!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我,我,司令大人,对不住,是我一时冲动,我当年帮着八夫人换了两位小姐……”李正德一咬牙将自己犯下的大错吐了出来。
———
南市四排楼路。
王雪琴下了车,远远将司机抛在身后,脚下道路不平,王雪琴走得急,崴了好几次,她却顾不得脚踝的刺痛,风风火火赶到小院门前。
砰砰砰!砰砰砰!
“傅文佩!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换女儿怎么没本事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快开门!”
王雪琴一边大骂,一边捶门,恨到极点,还猛踢了几脚破木门。
很快门便开了,一见到傅文佩的人,王雪琴竖眉,立刻彻底推开大门,再一巴掌将傅文佩搡进门内。
王雪琴打量着傅文佩垂眉顺眼的模样,冷笑着骂:“好你个傅文佩,贱人,真不要脸,表面上端庄,整日这副柔柔弱弱的嘴脸,谁知道你最心狠手辣,两个孩子你说换就换,还故意带着我的依萍来过苦日子!”
“你这卑贱下女命,本就应该过一辈子躲在下水道里等着老娘施舍!当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就被赶回东北去了,哪里还能在上海做姨太太过清闲日子!”
“破落户出来的娼妇,就知道找男人,当年巴着有钱男人不放,将老爷子握在手里趾高气扬!呵哼,最后还不是抢不过我,抢不到男人就装神弄鬼,好个不要脸的娼妇,下贱皮子……”
“傅文佩你做出这种事,你黑心被狗吃了!依萍被你揽在手里,去做了歌女,你这贱人很得意吧,你故意败了依萍的名声,如萍却还是陆家清清白白的小姐,傅文佩……”
王雪琴真不愧是唱过戏的,口齿伶俐,一张口就骂出了大段大段的话。
根本不待傅文佩反应过来情况,一个字都不许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