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
已是最后一场,申长曜下笔如有神助,短短时间,就只剩策论未动一字。
今次策论所问的是:《周天子为田几何》,大致是说,周天子有千里的田地,这千里之中作为农业种植的有多少,作为畜牧的有多少,如果能容纳马匹更多,那如今天下又何愁没有足够的马呢?
我们朝廷田地倒是多,可却常常陷于没有马的忧患,难道是因为古代人擅长养马,而我们不会吗?
这题主要是说明本朝马匹缺少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养马和种粮之间的矛盾,其中涉及到畜牧业、几何和数学。
长曜暗自叹气,倒是简单,却与他提前准备好的策问回答不符。
长曜想到之前朝堂对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抵触,下定决心,一挥而就。
不顾题目,只写自己想写的文章。
必须写出收回北方失地的必要,还要辱骂那些胆小怕事之人,能帮太子减少一分阻力就是一分成功。
写完之后,长曜心里原本的犹豫尽去,只剩坚定,一统北方失地,成则青史留名,败则万世唾骂。
只盼多年厉兵秣马,能一举得胜。
长曜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纸卷放好,笔墨收回书箱。
返身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透过头顶缝隙看着蓝天悠悠飘过的白云。
心知不久之后,盛京再难平静。
———
时间到了,贡院鸣鼓开门。
举子们成群结队走出来,长曜没有刻意去寻认识的人,反而是长柏先看见他,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二哥。”长曜回头道。
“怎么闷闷不乐的,既然已经考完,就放下好坏,回去先睡一觉再说。”长柏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担心考试结果,皱眉嘱咐道。
“嗯,谢谢二哥,就是那里头的床硌得我肩膀疼,不舒服而已,回去是要好好睡一觉。”
长曜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听见如兰传来的喊声,抬眸望去,果然一大家子人都来了。
“二哥,父亲母亲都在那边等我们呢,先回去吧。”
长曜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将书箱随手递给含镜。
先是被申弘双手搂着抱了一下,又是林小娘激动地拉着他的衣袖左看右看,“这才几天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娘,我没事,咱们回府里,我睡上一天也就精神了。”
齐恒过来打了个招呼,假装不经意与明兰对视一眼,就去寻他父母了。
平宁郡主这次可没有大张旗鼓的在街中心停马车,而是停在远远在街尾位置,害得齐恒出来之后好一顿找,幸好齐国公府的马车还算显眼。
长曜看他们还在嘘寒问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吩咐人先回去了。
长曜回来之后,好好的在松软的床里睡了一天一夜,中间仅喝几口鸡汤稀粥,等睡醒后已是饥肠辘辘。
好好吃了顿饱饭,也有精神四处闲逛了。
不知不觉间也过了半月有余。
———
礼部贡院。
一阅卷官被关在屋子里批改了无数篇文章,早已烦闷不已。直到见了一份卷子心情大好,对答如流,字迹力带笔锋,圆浑流畅,算是一等一的好卷了,说不定会试头名,便会在他手上诞生。
可看到最后一篇策论,神色大变,若论文采自然无法苛责,所写也是关乎本朝时事、世情。
只是唯有这文章内容与题目不符,且用词太过尖锐,简直是指着朝堂上反对北攻的大臣们的鼻子骂。
总之,这份卷子他是万万做不了主了。
阅卷官起身将这份卷子直直送到一众主考官手里去。
主考之一的张简张大人笑了一声,这篇文章深得他意,他是太子门人,在朝堂之上多番与顽固旧派辩论,却日日被逼的哑口无言。
如今,既然有人肯冒不中的风险来写这篇策论,如此天赐良机,大可以上书官家,再行议事。
刘毅看了嗤笑,不屑道:“本次策论是考马政不是北上,如此偏题,阅卷官直接打入废卷中就是,何必上奏。”
其他主考纷纷探头来看。
一人说:“刘大人此言差矣,本官看这篇文章言之有理,前面几题所述句句上佳,若因此事将如此人才遗弃,岂不是我朝堂之憾!”
又有人道:“这考试就是考试,出了题学生来做,若两者不合也能高中,那咱们又何必出题目呢?既然这考生如此狂悖,依我看不必取!”
“可恶,老贼你平日就与我过不去,如此佳作你也敢动,实在可恶!”
“哼。”
“诶诶,别打起来了。”
“范大人,范大人。”
“此言差矣……”
“依在下看……”
主考官们争执不断。
宋主考官乃主考之首,是朝堂上的中立者,并不投靠新旧两派,只是他是传统的保皇党,拥护太子尊位,还是想给这份卷子一个机会。
“好了!都停下!”宋主考厉声喝止,见他们老实下来,这才缓和语气。
“众位大人不必争执,以本官看来此人才华横溢,落入废卷未免可惜。”
宋主考捋捋自己精心打理的美须,沉吟半晌,有了个折中的提议,“不如将这糊名去了,若是此人在从前乡试中名次朝上,就把他列入杏榜最后,也不叫他空手而返。若相反就依照刘大人所说,作为废卷吧。”
“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张简对此人有信心,认为乡试成绩定然不差,欣然点头。
刘大人也咬牙点头。
“好,既然诸位并无异议,那就请看。”宋主考举起这份卷子在众人面前环绕一圈,这才叫人小心地打开糊名。
不过片刻,一个纵逸俊秀的名字跃然纸上。
申长曜!
ps:策论题目瞎编了一下,逻辑如有不通,都是作者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