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五牛转身进办公室就忘记打应电话联系江南交电公司的事了,这种情况太常见,大家都是客气地应付一下外来采购,谁都不会当回事。
旁边办公桌的同事问:“送走了?”
“走了,他以为指标那么好搞,那不是谁来都能拿到。”彭五牛不屑的道。
回到招待所,正好午饭时间,刘正茂准备去食堂吃饭,刚走到食堂门口,就听到宁思浔在后面喊他:“刘同志,刘同志!”
刘正茂转个身,笑着说:“我以为你们会是饭后来。”
宁思浔腼腆的说:“我一个人来的,东西在招待所门口,太重,我搬不动,请你帮忙搬上楼。”
这时期一件酒是二十四瓶,体积又大,女孩子是不好搬。来到招待门口,看到大小三个箱子,外面都被水泥袋包裹着,别人不知道里面装的啥。还有一个布袋,预计是烟。
刘正茂分两次把纸箱搬回房间,宁思浔这次没怕,跟他一起上楼进房间。刘正茂有意只是虚掩房门。
烟酒搬进房间后,宁思浔拿出一张纸条给刘正茂,汾酒两件共48瓶,零售价为3.8元一瓶,黑市价为5元,共计240元。
茅台5瓶,零售价8元一瓶,黑市价10元,共计50元。
三条 中华烟,8元一条,黑市价10块,共计30元。
牡丹烟两条,5块2一条,黑市价10块,共计20元。
以上合计:340元。
宁思浔准备解释牡丹价格,被刘正茂制止,他看到纸条上中华是按预约价,虽然之前没要牡丹烟,但是能搞到,也能接受。
看刘正茂从随身书包拿出一扎钱,数出34张。宁思浔看到书包里还有很多扎钱,好心提醒道:“刘同志,随身带这样多的现金,出门一定要小心啊。”
刘正茂把34张大团结递给宁思浔,说:“你数好,放稳了。”
接过钱,宁思浔认真数了两遍,又跟纸条核对一下,确认货款没错,把钱小心放进裤兜后,对刘正茂说:“刘同志,我回去了。”
“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饭,你回去就过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吃了再走不迟。”刘正茂说。
“不了,我妈会留饭,不麻烦你了。”宁思浔客气道。
“一起吃个饭,我还要找你买东西。边吃边谈。”刘正茂用了最没技术含量的借口。
在刘正茂身上做了两笔生意,又看到他有很多现金,宁思浔不想丢了这个客户,就说:“那谢谢你,我不饿,随便吃碗面就行。”
刘正茂心想,年代不同,姑娘的心性都不同,宁思浔真单纯,还没开始就为请客的人着想。如果在21世纪,那些姑娘根本不会想到这些。
要请客,自然要找个好点的店,刘正茂带宁思浔来到一心斋,这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牛肉生煎包那是一绝。
要了十个牛肉生煎包,两个牛肉锅贴,两碗咖喱牛肉汤,一共花了1斤2两全国粮票和1块5毛钱。
因家庭原因,宁思浔基本没在外面吃过饭,第一次出来吃地方特色,还是一个外地人请她的客。她把这事记在心里,想自己以后有钱了,有机会一定要还这个礼。
生煎包吃在到嘴里,感觉满口牛肉香,尤其是撕开包子的那口汤汁,真是味道鲜美,她想着以后一定要带母亲来吃一次。
开始两人都在埋头吃包子,喝牛肉汤。氛围有点尴尬,刘正茂打破静默,问:“宁同志,你多大了?”
刚问出口,刘正茂就后悔了,责怪自己脑子短路,冒然探问女孩的年龄,很不礼貌。
可是,宁思浔并没露出反感的意思,她很自然的回答:“我刚满17岁,本来今年高中毕业。”
“那你现在怎么不上课?”
“家里有事离不开,再说了,就算高中毕业,我也不可能上大学。所以干脆不读了。”宁思浔嘴上讲的轻松,脸上还是有一丝落寞。
“我比你大一点,做哥哥的诚心劝你一句,即算现在不能上大学,十几年都过来了,只剩下几个月,最好回校参加毕业考试,先拿到高中毕业证,以后对你肯定有好处。”刘正茂想起几年后,恢复高考的事。
“可是~~~~”宁想解释,被刘正茂打断,他说:“没可是,私下告诉你,我家成分也不好,但是我坚持读完高中。或者你家可能暂时很困难,小宁,你可以星期天出来做事,坚持最后三个月,信我的,没错。”
“刘同志,你刚才说,还要买东西?”宁思浔不想继续谈论读书的话题。
“我是要买东西,其实是同事们要买东西带回家,但是要等他们来沪市后,我才知道他们要什么。你可留个地址给我,他们到了我就去找你。”刘正茂说。
“好,我给你留地址,到时你可一定要找我啊。”宁思浔没有一点心机,找一心斋卖餐票的服务员借纸笔写下自家地址,把有地址的纸条交给刘正茂。刘接下放在书包里。
两个人只吃了两个锅贴和四个生煎包,刘正茂找服务员要来一个纸袋,把6个没吃完的牛肉生煎包打包,让宁思浔带回家,开始宁还不好意思,在刘正茂坚持下,宁才红着脸拿走。
整个下午,刘正茂都冒在招待所大堂,跟服务员和招待所安全员聊天,聊上海历史,聊恒久趣闻,聊凤鸟自行车和恒久自行车两品牌,谁的名气大。
那个男安全员特别善谈,刘正茂不时递上一支牡丹烟,搞得男安全员拉住刘正茂不让走。恒久招待所是恒久自行车厂的附属单位,职工也多是恒久厂的职工家属。他们对恒久的事很了解。
到晚饭前,刘正茂就从男安全员嘴里套出销售科贾科长家住址,和彭五牛家地址。他们两家都住在恒久厂家属楼,只相差两栋距离。
等到晚上八点后,刘正茂又把两件汾酒搬到街边,两条中华烟用报纸包好装在布袋里。在路边拦一辆人力三轮车,跟车夫讲好,自己从乡下来,给亲友带了土产要送过去,多给车夫一块钱,让他同时跑相隔不远的两家。
平时跑一趟只几毛钱,最多一块钱。现在有人多给一块,车夫问清地址后,很桑快答应刘正茂。
刘正茂决定先走贾科长家,人力三轮车到达贾科长住的楼栋附近,刘正茂先下车,跑到一楼一户人家问,确认贾科长是住在本栋三楼的房号后,刘正茂独自搬一间汾酒到贾科长家里。
贾科长见到刘正茂找到自己家,很奇怪的问:“小刘同志,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贾科长,这是国家配给我们厂的物资,我们领导让我带点给你尝尝。”刘正茂不回答贾的问题,只说自己是来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把一条中华烟和一件汾酒放在贾科长家,刘正茂再没多说一句。转身就下楼离开。
贾科长的妻子问:“他是谁?给你送的什么东西?”
贾回答:“我也不知道。”
贾妻把包中华烟的报纸撕开,再拆开包在酒箱外面的牛皮纸。看到一整箱24瓶汾酒和一条中华烟,知道这个礼很重。
平时走亲访友,送一对名酒加一条中华烟,已经是很有面子的礼物。这个青年一下子送一整箱。贾妻马上关上家门,怕串门的同事看到影响不好。
“老贾,他要找你办什么事?”贾妻问。
“还不是要自行车指标。”贾科长把上午刘正茂讲的说一遍。
想到两月后,儿子要办结婚宴,正好要用酒。她真舍不得把这箱酒退回去。就说:“既然是军工厂要点指标,你能帮就帮一把吧。”
贾科长:“厂里的事,你不要插嘴,把东西拿到后面去。”
从贾科长家出来,过两栋,就是彭五牛住的单间。跟前世不同,刘正茂在80年代末,经过别人指点,才找到销售公司副总彭五牛的家,那时他已经结婚,不是住这里。
这次提前十三年,彭五牛还是业务员,刘正茂就找到他单身宿舍了。车夫拿到钱已走,刘正茂一个人搬着烟酒上四楼,敲开彭五牛的门。
同样,对于刘正茂找到自己家,彭五牛也很纳闷。伸手不打笑脸人,彭五牛让刘正茂进房坐,单身男士的房间,总是有点乱。刘正茂靠窗坐下,彭五牛给刘一支烟,刘接住烟,说:“彭哥,国家给厂里的一点福利,我们领导让我带点给你尝尝。”
彭五牛能看出了有一条烟,他以为箱子里是土特产。“小刘,我手里真没指标,江南那边也不同意让指标,这次可能真会让你失望。”彭五牛赶快把丑话讲到前面,不给刘正茂留话柄。
“彭哥,我们厂是用现款提车,只要给我们厂一级站价,我们可以给你每辆两元茶水费,另外再给销售部每辆三元补差。请你跟贾科长商量一下。”刘正茂不理彭五牛的话,直接给出条件。
他知道彭五牛胆子特大,尤其是改革开始还有价格双轨制时,他和凤鸟厂另一个人、还有缝纫机厂一个人、手表厂一个人,合伙搞了一个皮包公司,套取各厂价差。刘正茂不信这个诱饵放出去,他不咬钩。
彭五牛被刘正茂这样直接的诱惑震住,这年代国营企业间经济往来,都是用汇票支付。经纪人想搞名堂都没法插手,最多赚点吃喝和礼物,很难搞到现金。
现在刘正茂敢这样操作,一方面是有现金优势,另外还知道贾和彭有亲戚关系,他们是一条利益链上的人。
彭:“你打算要多少辆车?”
“一台解放车能装多少件?”刘正茂问。
“一件里是六辆车散件,一台解放车装满是42件,252辆自行车。”彭对业务很熟悉,张口就来。
“那要两台解放车的货。”刘正茂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