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取消了吗。
小太监的表演还在继续,费尽心机想要煽动朝臣的情绪。
尽管苏培盛在得到皇帝的暗示下,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去让人把小太监拖走。
可小太监像是不要命般猛烈挣扎,被人拖着也要横冲直撞,嘶喊出声。
这动静比起隆科多的安排,有过之无不及。
等苏培盛等把人彻底控制住后。
那小太监才如释重负般不再吭声,唯余额头上磕的鲜血还在流淌。
一时间,众人被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个场面,大部分由太后策划,隆科多补全。
太后从皇帝的态度中看出来了,仅仅是靠她个人所言的孝道已经压制不住皇帝。
她必须要将皇帝的不孝抬到明面上来,让所有人都能参与的孝道桎梏来给皇帝施压。
除了给十四铺路外,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宫中生死未卜,皇帝却带着一众妖妃寻欢作乐的丑态。
她要让世人都唾弃皇帝。
给她的十四腾位置!
这一招在以孝治国的时代不可谓不歹毒。
不单是大清朝,乃至前朝后世皆是以孝治天下。
太后此举是把皇帝架在火上烤。
众人再次看到殿内横生变故,不由面面相觑。
先前就听说太后皇后病重,却没想到已经是到了病入膏肓,不惜损毁皇帝名声也要求得太医的地步。
皇上只顾自己在圆明园避暑作乐也就罢了。
竟然还将太医全部带走了吗。
的确不像话。
可看到皇帝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纵使心里有些异议,却是谁都不敢冒头寻死。
所有人都是身心俱疲。
这次宴会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管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是,随便吧只希望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还请皇上关起门来处理吧。
他们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干涉。
可惜,这个世界上总归有不怕死的。
而这个不怕死的人。
是与隆科多来往密切,且多次相约酒楼相聚的同僚。
这个同僚更是在与隆科多几次酒后真言后,彼此交往的君子之情更加深厚。
他深知知道隆科多这一生最最忧心在乎之人,便是心尖尖上的表妹。
可惜表妹身处后宫。
饶是心中再如何担忧,平日里也不敢讲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宣之于口。
可酒过三巡,隆科多却对着他信任相告。
人都是八卦且喜欢听秘闻的。
这些辛秘之事能快速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饶是之前对隆科多的亲近心存疑惑猜忌,此刻听到这样足够让隆科多多年努力付之一炬的话后,他对隆科多仅存的戒备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隆科多连这种话都能跟他说,可见是真把他当作真正信赖之人。
他又怎能再怀疑其他。
思及此,想到隆科多老泪纵横跟他哭诉的许多话。
想到他们把酒言欢后,隆科多因宫中表妹身子愈发不好,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的苦涩悲痛。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作为谏官。
他内心的正义感和风骨傲气瞬间爆发,这种言世人不敢言,为世人不敢为的勇气魄力。
这种英雄气支撑着他站起身。
在一片死寂的大殿内,他身形清瘦笔直,稳稳冲着皇帝参拜,“微臣人微言轻,本不该多言罔论。”
是了。
这位颇具英雄主义,颇为沉浸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情怀中的人。
正是甄嬛和玉姝的老父亲,甄远道。
他言之凿凿地劝诫当今圣上。
“然事关太后,乃怀十月诞下圣上的伟大母亲,臣不能不言。”
“所谓大孝亦鸿儒,每向严慈,报以精纯悲鞠育;盛唐多异士,遍观今古,方之良善可尊钦。”
“故臣深以为以孝事君则忠,亦可观臣以敬事长则顺,内外君长,臣皆不愿愧于心神,不愿有违忠孝,亦万不愿冷眼看君上不顾太后,唯恐最终悔矣啊!”
甄远道越说越激昂。
从白话到书面语,恨不能将脑中的所有典籍经论都说一遍。
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皇上!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百善孝为先啊!”
甄远道涕泪横。
颇有忠臣谏言不顾生死名利的清流风骨之相。
完全没有被人当炮使的自觉。
这正是太后等人都选中他的原因之一。
这人自诩清高颇有傲才之态。
只要前奏铺垫到位,让他认定心中正确的观点,那么就会升起某种莫名的信念感,不惧强权也要守护这种正确。
说到底就是沉醉在自命不凡里。
就像原剧情中他冒着抄家流放的危险,也要藏着钱世名诗集那样,可以说甄远道和甄嬛在这一点上一样。
两人都为了心中真理真爱,不怕死也不怕拖累亲人幼女。
一个入狱不知悔,一个自请离宫只为情。
眼下九洲清晏内,正是夏季刚刚入夜的时候。
晚风微微透凉,本该是沁人心脾的清凉舒适,却因甄远道的挺身而出变成叫人生死难料的冷冽。
皇帝注视着甄远道,面色无波。
只是微微抬眼扫过面色凝重,惨白如纸的甄嬛。
她被自己父亲的举动整得脑门儿发懵,头晕目眩得颤抖。
心里本就慌得紧,此刻下意识就要起身替自己父亲请罪开脱。
不过,玉姝却是先一步将桌边的茶杯打碎。
她面容沉静,言语里却透出了不可置信,“父亲是站在何等立场出言,百善孝为先?”
“父亲可知后半句是什么?”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这样的话,身为饱读诗书的言官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明明知道,却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便是在仅凭一个小太监的只言片语,当众怨怼皇帝抛下病卧在床的生母发妻,带着一堆嫔妃臣子逍遥快活。
这简直是愚不可及!
这般莽撞出言,难道他就不知若皇帝因此恼怒,可不是单单没了乌纱帽那么简单。
玉姝和甄嬛怀有龙嗣不用担忧安危。
那甄家众人该如何?
一想到若是皇帝没有提前跟他通气演戏。
何念芝就会因为甄远道像原剧情里那样受牵连流放,玉姝眼中的冷色加深。
她开始思考,甄远道真的适合为官吗?
完全被主观情绪主导的人,真的能解决民情民生,照拂百姓吗?
皇帝则意外得看了冒冷气的玉姝一眼。
玉儿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说好演演戏得了,怎么还真的生了气。
气大伤身可怎么好。
他隐蔽得在桌底拉拉玉姝的裙摆。
却被无情拂开。
大殿上因玉姝的发言响起了些窃窃私语,玉姝深深吸了口气,叹气,“父亲这般不问缘由得谏言,话里话外皆在意指皇上苛待太后,这将皇上置于何地?”
“难道父亲作为朝廷命官,便是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单听一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太监一面之词,就能给人定罪吗?”
“父亲这般作为,可曾想过我与姐姐的处境?”
单凭一腔热血,不顾后果和缘由,就妄想以一己之力对峙大清天子。
就为了自己的清高傲骨吗?
言罢,她状若难过得别过头落泪。
玉姝清颜憔悴不堪,完全看不出半点宠妃的风范。
便是一声声质问里,也都是满心的慌乱害怕,仿佛生怕皇帝会当场治罪一般。
甄远道愣了一下,没想到第一个站起来反驳他的居然是他的珠珠儿。
一时间老脸有些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