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你能否跟我透露一下,你如此急忙忙的把我们全在的人召集到祠堂,到底是因为何事?”姜母虽然心中有猜测,可她还是想亲口从林老头的嘴里验证一下。
她舔了下唇,抬眸看向林老头,继续说道:“林伯,你也知道,我家男人跟儿子全被抓去充军了,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人,怜儿和她的几个哥哥也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们被抓走的那一天开始就杳无音讯,生死未卜。我心中也明白,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普通的庄稼人上了那刀剑无眼的战场,只怕是凶多吉少。
侄媳妇也不怕实话跟你说,怜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了,她是侄媳妇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动力,更是我的精神支柱,怜儿如果再要出什么事情,我对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半分留恋。侄媳妇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我的怜儿,为母则刚,哪怕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亦会以死相拼。”
姜母说了这么多,她无疑就是想向林老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当初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被迫抓走,她无能为力。
因为还有女儿,纵使肝肠寸断,为了女儿,她还需要留着这条命,不能去跟那伙人相拼。
若是连怜儿自己也护不住了。
那她就算是豁出自己这条命,这一次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妥协的背后是要有软肋的。
如果一个人他没有软肋了,那他便会无所畏惧。
林老头听完姜母所言,他又何尝不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意思。
“哎~”他叹了口气,继而张了张唇道:“怜儿她娘,老夫知道你的担忧,既然老夫承你一声伯父,你家男人未在家,老夫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怜儿再出事。侄媳妇儿,你尽管放心,老夫同你一样,疼爱怜儿都来不及,老姜家就只剩她这一根独苗了,你家公爹与我自小相识,又是童年玩伴,他在世时待老夫不薄,姜大哥的孙女亦是老夫的孙女。
怜儿如此乖巧,老夫早已在心里当她是亲孙女一般,我都到了这把年纪,说的难听一点,土都埋半截了,老夫断然不会害你们。侄媳妇儿,你要相信老夫,你就暂且莫要问太多,毕竟很多事情知道的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林老头话尽于此。
他也不是不想把实话告诉姜母。
只是林老头考虑到,姜家在此之前已经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
怜儿她娘再坚强也只是个妇人。
有的事情先不告诉她,他也是为了她好。
怜儿在一旁听到她阿娘和林老头的对话,虽说有的话他们说的深奥了一些,她听的不是那么的明白。
但话中的大概,怜儿约莫也能听个大概。
她抬起手,拉了拉姜母的衣袖,仰头开口道:“阿娘,我相信林爷爷不会害我们的,林爷爷既然不想说,我们也就不要问太多了,林爷爷自有他的道理。我们把门关上,跟着林爷爷去祠堂吧。”
在林爷爷来之前,怜儿就已经将自己所见所闻告诉给了她阿娘。
她们其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她俩原本以为来的会是官兵。
而林爷爷在她们意料之外。
姜母听到怜儿的话,她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会儿。
女儿说的对。
她们与林伯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林伯的为人,她自是信得过。
“好,我关一下门。”姜母点了点头道。
半个时辰后。
谷泉寨的大部分人都接到了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来到了宗祠。
也是来到了祠堂,众人看到了围在这里的官兵,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人都到齐了吗?”官兵抬眸扫了眼乌泱泱的人群,开口问道:“你们寨子里面现有多少人?如实报来。”
“官爷,人来的差不多了,也就一两个住的偏僻的,可能还在来的路上,官爷,你要有要事可以先说,那一两个还没来的,我们可以代为告知。”
林老头对寨子里的人都非常熟悉,他只是抬头稍稍一扫也就知道了还有谁没有来。
这是谷泉寨之事,黎大夫本就是外乡人,她不该被牵连进来。
林老头倒有点庆幸黎夏住的有点远了。
他现在就希望这些官兵想要说什么做什么就快一点。
最好是在黎大夫赶来之前,他们能走人就好。
“你这个老头,刚刚的教训还没有够吗?我们要说什么,何时说,轮得到你这个老头子来置喙?”
这些官兵仗着出了军营,没有了军令管制,就肆无忌惮的欺压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谷泉寨的村民们尽管心中有怒,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是无法与他们他们这些如强盗一般的人去抗衡的。
除了忍耐,他们也别无他法。
“官爷,他是年纪大了,糊涂了。各位官爷大人有大量,莫与一个糊涂老头一般见识。”
同寨的一位大娘尽管心中害怕,她还是咽了咽口水,张口为林老头求情。
谷泉寨现在就只剩下他们这些老骨头了。
真的是走一个少一个。
他们这些人必须得团结。
不然谷泉寨恐怕不需要几日就会不复存在。
人都没有了,空留一个寨子又有何用。
“官爷,我们整个谷泉寨现在所余下的不过百人,皆是一些像我们这般无用老弱妇孺。”吴婶张了张嘴道。
“怜儿姐姐,你看,是医……”
“唔唔……”
“铁蛋!”
站在怜儿身边的一个三四岁小男孩看到走过来的黎夏,他伸出小手拉了下怜儿的衣摆,正想告诉她,黎夏来了。
幸好怜儿反应快,她眼疾手快的站在小男孩开口之前,伸出手把她的嘴给堵住了。
铁蛋还是个不懂事的懵懂孩童。
他虽然看到这些穿着铠甲的官兵们心里也有点害怕,但因为年纪小,还是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铁蛋最喜欢喊黎夏医女姐姐,平时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这样喊她。
平日里无所谓,也就随他喊。
但是今天这些官兵在此,阿娘和林爷爷都叮嘱过自己,千万不能让这些人知道黎姐姐的医女身份,这恐会给姐姐招来祸端。
铁蛋虎头虎脑的不谙世事,不知道一句称呼可能会害了黎姐姐。
“干什么?”
一名官兵注意到了怜儿这边的动静,他扫视了他们一眼,厉声喝道。
怜儿听到这声厉喝,被吓了一跳,她的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佯装镇定,咽了咽口水:“他想咳嗽了,我怕他的咳嗽声吵到了各位官爷,就把他的嘴捂住。”
怜儿不擅长说谎。
每次她一在他阿娘面前说谎,她的耳垂都会不受控制的泛红。
虽然面对的这群人是她心中憎恨的官兵,可不管怜儿再怎么恨,她也始终只是个孩子,在面对这些魁梧壮汉,她心里也是发怵的。
不过好在这些官兵都是不了解怜儿的人。
自然也不知道她一说谎就会有的反应。
“是啊,官爷,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动怒,他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阿婆在家,无人教导,所以就没什么规矩。”姜母看到怜儿红起来的耳垂,她自然知道女儿在撒谎。
她壮着胆子,开口说道。
刚才铁蛋的声音不是太大,姜母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官兵的身上,生怕他们会对怜儿有什么动作,随时准备了为保护女儿而牺牲的心理准备。
所以她也就没有听到铁蛋说了什么。
虽然姜母明白怜儿撒了谎,可她不知道女儿是为何撒谎。
但是自己的女儿,她自己了解。
怜儿不擅长说谎,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谎。
姜母相信怜儿。
她必是事出有因。
林老头就站在铁蛋的另一边。
姜母因为心神不宁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但他可是隐约听到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平时耳背的他,今日耳朵突然好使了。
在周围议论声纷纷的环境下,自己都听到了铁蛋的声音。
林老头听说铁蛋是想喊黎夏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真的是捏了一把冷汗。
“官爷,人都到齐了。”
吴婶见到黎夏和王阿婆来了,她为了转移那些官兵的注意力,赶忙说道。
“黎姐姐,你站到我后边来。”怜儿趁着官兵的视线被吴婶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她连忙对着黎夏招了招手,小声的喊着她。
“铁蛋,这些人就是把你阿爹抓走的人,在他们面前你不要乱说话,你可以和我一样喊黎姐姐喊姐姐,但是不能喊你以前的那个称呼。”
怜儿弯了弯腰,低下头,附耳对着铁蛋的耳朵压低声音,小声的警告着他。
铁蛋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他不是傻的。
怜儿这么说他也明白了这些人是坏人。
“你们寨子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领头的官兵看了眼宗祠里面的人,动了动唇,开口问道。
“回官爷,我们整个谷泉寨的所有村民都在这里,官爷有何吩咐可以直说了。”
林老头缓了缓,他舔了下唇瓣,张着嘴开口道。
他巴不得这些人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了他们赶快走。
为首的军官听到林老头说完后,他动不动唇,看向众人,张着嘴说道:“既然你们寨中所有的人都到齐了,那我也就长话短说,我们军营的驻扎地还没有确定,自明日起,便先住在谷泉寨内,你等今日都去把各自的家里洒扫一遍,将住所收拾一遍,每家每户至少要空出两个干净的屋子。”
“什么?”
“那岂不是我们得同他们同吃同住?”
“这……”
………
谷泉寨的村民们一听到官兵所言,人群里面立马发生了躁动。
他们紧锁眉头,看向自己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低着头窃窃私语。
这些人把他们的当家人都给抓走了,现在还想住到他们寨子里,让他们伺候他们,真的以为他们这些人好欺负吗?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真将他们逼急了,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一命换一命他们也不亏。
若是运气好,自己一命换了他们两条命,那就是自己赚了。
吴婶咬了咬唇,她壮着胆子走上前,“官爷,今年我们这遭遇了几场天灾,收成不好,虽不至于颗粒无收,可也难以果腹。不是我们不愿意把各位官爷留下来,实在是我们的日子过的艰难。”
她说的是实话。
真实情况也就是如吴婶说的这样。
他们自己都是省的不行,把那一口粮留给孩子。
这要是这么多的官兵都涌来他们寨子。
不出一日,他们家里都得断粮。
“谁管你那么多……”
“闭嘴!”
一位冲动的官兵正要发话,为首的那位官兵扭头瞪了他一眼,张嘴呵斥了他一声。
临行前,将军特意嘱托了他们几个。
去村民家中借宿,一定要好好的说话。
现在将军不在,他可以威风凛凛。
万一明天有不怕死的跑到将军那里去告他们的状。
到时候这笔账又会算到自己的头上,说是他管教不严,没有管教好底下的人。
“是。”
小弟咬了咬唇,有点委屈的垂下了头。
孙哥怎么好赖不分?
自己还不是为了他,孙哥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这些贱民。
“你们放心,我们就是借宿两日,不会让你们出粮食的。”官兵开口说道。
“可……”
“官爷,你放心,你们吩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好好办。”
谷泉寨的一位村民还想说些什么,林老头立马打断了她的话。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愿意让那些官兵住在自己家。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是不愿意的,可是今时今日,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是没有话语权的。
他们只能尽力的保住自己的命。
“看你是个识时务的,那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办好了,自少不了你的好处,可若是办砸了,后果亦是你自己自负。”官兵把话说完后,他抬眸看向自己的人,“话已带到,你等随我回军营去向将军复命了。”
“是。”
“是。”
官兵话音刚落,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