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深圳的公寓,还没来得及换鞋,格桑打电话来了,要我去她家吃晚饭。
“你怎么知道我来深圳了?”
“自然有人会让我知道。”
“去你家干嘛?又被唐湘杰当成电灯泡轰走?”
“他不在这里。”
格桑的别墅在南山区,出门就是世界之窗。
我坐在格桑那350㎡的大院子里,看着绿茵衬托之下的纯白外墙渲染的一层金色夕阳,内心不禁为吴一峰惋惜。
“想什么呢?”格桑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点心和果汁。
我帮她一起把食物摆在户外的铁艺桌上,“想我那不开窍的哥哥啊,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颜如玉和黄金屋一个都没捞到。”
格桑抿嘴一笑,“人各有志,你别这么想。”
“行,不说他了,说你,你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是唐湘杰在忙,我只用点头或者摇头。”
“那你上次说什么‘七上八下’的?”
格桑低头喝橙汁,一只深灰色英短在她膝边绕来绕去,“喵喵”叫着,她拿起桌上一块干酪递给它,英短很满足地趴在草地上享用起来。
“它叫什么?”
“好像叫Fria?”格桑把它抱到怀里,顺着它脖子间墨绿色的项圈摸了摸,找到那四个用钻石镶好的字母,“F,R,I,A……是的,Fria,嗨,Fria,你在我这里过得习惯吗?”她逗起了怀里那只猫。
我扑哧一笑,“这猫原来不是你养的啊?”
格桑放走了手里的Fria,“上个月唐湘杰送给我的。”
Fria大概知道我们在讨论它,它又跳到我膝盖上,吓我一跳。
“它很友好,不用怕。”格桑安抚我。
我轻轻抚摸它的头,捏着它脖子上那闪闪发亮的项圈,“猫值不值钱我不知道,这项圈一定值钱。”
格桑哈哈一笑,“都是碎钻,便宜得很。”
“我是说……设计师的签名值钱。”接触唐湘杰久了,才发现他的每一件作品后都会留下一个t字母。
“唐湘杰听到你这话会很得意的,他还是第一次做宠物项圈。”格桑又喂了Fria一颗干酪,“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只猫,每年春天的时候就不见了,过段时间又回来了,我和那只猫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它好像并不从属于我,我也不需要为它的各种事情操心……但是这宠物猫不一样,唐湘杰说,为了不让它春天发情攻击人,他已经帮它做了绝育手术。”
我撩起猫的后腿看了一眼,“是只公猫啊?”
格桑轻笑,“那要是一只母猫,做绝育就太残忍了……但是不做手术的话,那每年春天就别想睡个好觉了,整宿整宿地嚎啊……”
“到时候你俩结婚了,Fria带到香港去吗?”
格桑摇摇头,“结婚了就要备孕了,谨慎起见,他不会让我养只猫在身边。”
“那他为什么要送你一只猫呢?”
“他……原来是不同意我养猫,备孕是一个原因,他本身也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宠物,为了这件事情我们还吵了一架,然后……”
“然后他就干脆送一只猫给你赔礼道歉。”
格桑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不都是男人的套路吗?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他不至于为了一只猫跟你闹掰。”
“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办法养猫啊……反正这猫我是没办法带到香港去的,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不爽。”
“要不就留在这边?”
“这算个权宜之计,我父母和哥嫂会经常过来住……再说,猫咪好养,我会安排人每天帮它清理猫砂,准备好足够的猫粮和水,它可以过得很自在……就是会比较寂寞罢了。”说着,格桑爱怜地把Fria抱到自己腿上,“它从自己熟悉的环境来到这里,好不容易适应了,又要面临不确定的生活,猫生动荡啊。”
“我看唐湘杰就是找只猫来让你多愁善感的……”
格桑撸着手里的Fria,轻声叹气。
晚上吃完饭,我去车库帮格桑拿个工具,刚好看到唐湘杰的车拐了进来。
我等着他从车上下来,“唐总,您来得真是时候,我这正准备走呢。”
“哦呦,这么自觉……周晓枫的腿好点了吗?你那个抑郁症好点了吗?”
“多谢关心,他的腿好多了,我虽然没有得什么抑郁症,还是要谢谢您帮我预约到了李医生。”
唐湘杰哈哈一笑,“我必须帮你啊,我不帮你,周晓枫就要把我整抑郁了。”
我陪着他笑笑,“那有劳您担当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啊。”
“你不跟格桑说一声?”
我把手上的螺丝刀递给他,“Fria脖子上的项圈螺丝有点松了,您把这个带上去,然后顺便跟她说一声就可以了。”
“这只猫的事情可真多啊……哎你等等,有个东西得给你。”他又转身去了车上,取出一个大文件袋,“周晓枫的病历和出院证明都在这里头,你带回去,他复查的时候要用的。”
回北京的飞机刚落地,田甜的电话就来了。
“一荻姐,周总说要我接你去公司等他一起回家。”
“他在公司?”
“他每天都在公司。”
到了公司楼下,我们一起上电梯,我从兜里掏出一瓶香水,“田甜,送个小礼物给你。”
田甜说着“谢谢”,双手接过一看,“哇,Arpa,一荻姐你还挺潮的哦。”
我笑笑,“这也是朋友送给我的……我不懂这些,又不想浪费了,希望你喜欢。”
四个小时前,我还在何雯雯家里抱着吴佩璇转圈圈。香水就是何雯雯送的。她的闺蜜刚从法国回来,给她千挑万选了一瓶香水她不用,转手送给我。
“我不用这玩意的,你送别人吧。”我看都没看就拒绝了。
“哎,一荻姐,我跟你说,到了咱们这个年龄,氛围感很重要。”
“什么氛围感?”
她神秘兮兮地,“就是跟老公之间的氛围感啊。”
我扑哧一笑,“这么重要,你留着用啊。”
“这里面有酒精,我这不哺乳嘛,不能用。”她把那瓶香水放到我包里,“你先试试啊,以后给我做个参考。”
“你找别人试,我不用。”我又把香水掏出来。
一直到机场安检的时候,我才发现何雯雯最后还是偷偷地把香水塞到了我的包里。
塞了也没用,转手我就送给了田甜——我闻到她车上有淡淡香水味,猜她一定不会拒绝这样的小礼物。果然,田甜很喜欢这份小礼物,她当场就试用了一下,“一荻姐,你知道吗,这个牌子的创始人以音乐为创作灵感……有人说,在Arpa,你会听到气味。”
我轻挑眉头,“那你听到了什么?”
田甜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有些陶醉地说,“清晨,阿尔卑斯雪山下……森林里的鸟儿在叫。”
我哈哈一笑,轻轻拍了她胳膊一下,“田甜,你给周晓枫当助理真心屈才了。”
“谁屈才了?”周晓枫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田甜不好意思收起香水,朝我眨眨眼睛就溜了。
我接过他身后任延手里的电脑包,“你的轮椅呢?”
“周总说他现在可以不用轮椅了。”任延赶紧解释。
周晓枫在我眼前继续走两步,“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灵活多了?”
“嗯,要不我们明天就去医院复查一下?”按唐湘杰给我的出院证明,他只是单纯的腓骨干骨折,石膏已经打了三周,也到了要复查的时间了。
第二天,我们并排坐在骨科医生的对面。
医生仔细翻看周晓枫的病历和出院证明,繁体字混杂英文,他看得有些吃力,时不时还要询问我们一番。
“周先生,你并没有做手术对不对?”
“对啊,医生说关节没有受损,保守治疗即可。”
“那为什么要查梅毒艾滋这些项目?”
周晓枫看了我一眼,瞬间有些慌乱,“就是……例行检查一下。”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几秒钟,那目光让我如坐针毡。
看完医生,我送周晓枫去公司。
他坐在副驾上,撸起裤管仔细检查自己刚拆了石膏的小腿,发现左小腿比右小腿细了一圈,“老婆,我的腿看起来很奇怪。”
我迅速瞄了一眼,顺口安慰他,“过段时间会长好的。”
“你会不会嫌弃我?”
我哭笑不得,“嫌弃你的胖瘦腿吗?”
“不是。”他顿了顿,“你早就知道那个文件夹里有哪些检查项目,对不对?”
“我只看了你的出院证明。”
专科医生都要费劲看半天的各种检查报告单,我自然懒得去细看。我看他半天不吭声,就轻笑一声,缓了缓车内氛围,“医生说了,都是阴性,你放心好了。”
“我没有。”周晓枫闷闷地说。
“是啊,你没有……”
“我是说,我没有乱搞。”他急切地打断了我。
我俩婚检都没做过,还生了两个健康的孩子,他去做这个检查岂不是欲盖弥彰?周晓枫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么,看他欲言又止,我暂时也不想深究。
晚上,我还是睡在客房,周晓枫虽然拆了石膏,因为左腿长时间不受力,目前仍要借助拐棍才能行走,所以我还是在客房照顾他比较合适。
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回来,我只好留着灯先睡。
开着灯我又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刷手机。
“叮咚”有信息,唐湘杰发给我一段视频,长达15分钟。
视频里,唐湘杰架着周晓枫走进一间房,看陈设是在某家酒店,周晓枫显然喝醉了,完全听他摆布,唐湘杰把周晓枫放在床上,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兔女郎就进了镜头,他们用粤语聊天,声音不是很清楚,大概在讨论如何摆pose,然后唐湘杰掏出手机,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距离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了句“oK”,两个兔女郎站起来,唐湘杰送她们出了房间,刚关上门,就“哎呀”了一声,神色有些紧张地朝周晓枫跑过去,这会镜头有些晃动,背景音就是一片呕吐声。
“吴一荻,录视频的人是我的司机,这确实是我故意策划的,目的就是想让你赶紧来香港把人领走……反正又是弄巧成拙了。”唐湘杰给我发语音。
我叹了口气,“你早把视频给周晓枫看,他就不会那么疑神疑鬼了。”
“他醒酒后,我就给他看了……但是他说啊,他说人家摆pose的时候摸他太多了,还碰到了他的嘴巴什么的,反正就是他自己觉得脏,他自己非要去验血。”
我再次哭笑不得,“唐总,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唐湘杰这会心怀愧疚,自然有求必应。
“你每年都会去验血吗?”
好半天,唐湘杰才回我信息,“吴一荻,我唐湘杰既然好这一口,当然有识货的本领……这么说吧,凡是要跟我上床的女人都会先去找我的家庭医生,然后拿着体检报告来找我。”
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在新加坡还怕个什么鸟,他都没带家庭医生,自然不会真要睡我。见我没吱声,唐湘杰又来了一段语音,“格桑除外。”又来一段,“跟她在一起,我死了都愿意。”
我不由失笑,“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再说我就要肉麻死。”
过了一会,他又说,“今天的话,一个字都不准跟格桑说。”
“哟,谁没个前男友前女友的,格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反正你不准跟她说。”
我引用了他那句“跟她在一起,我死了都愿意”,打字问他,“这个也不能说吗?”
他也打字回我,“不能说,说了就假了。”
我哈哈一笑,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
刚关机,周晓枫推门而入。
“回来啦?”我披衣起身,被他重新按在床上。
“干嘛?”
“你睡,我自己来。”
“你可以了吗?”
“昨天晚上就是我自己洗漱的。”
我按他的要求躺下,听着洗手间里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估计他在洗澡,还是有些担心,就走到洗手间门口等着他。
周晓枫打开门的时候,被我吓了一跳,“不是让你去睡吗?”
“你在洗澡啊。”
“是啊,今天拆了石膏,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了。”
见他无碍,我转身去床上躺着。
他擦着头发,在我身边坐下来,“你刚才……是不是担心我摔跤?”
我点点头。
他笑了笑,“老婆,你真关心我。”
我也笑笑,“我只是想早点睡回楼上去。”
“走啊,今晚就可以睡上面。”周晓枫说着就要去搬被子。
“都11点了,太大动静了,影响大家休息。” 我躺下,“好困……我先睡了。”
心事落地,我入睡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