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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麟出院这天,他看起来很高兴。

可是,他此时也许是真正的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在世上孤身一人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别太担心。”李麟看到幽冥星众人脸上的复杂,笑着解释,“李乘风死了,不仅是给我爹我妈报仇了,还是为社会治安做了贡献,别难过。”

“而且,这不还有一个可能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嘛,说不定之后我和他还会是朋友呢。”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其他人也算是想开了。

“走吧,麟哥,这次生日没过上,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一起过好了!”小兔吸吸鼻子,替李麟接过行李。

他其实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小包而已。

“好啊,那就今天吧!走!”

周子山看着众人的欢声笑语,默默地跟在身后,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流露着。

那是一种毫不刻意的喜悦,完全不需要伪装,是发自内心的平和与快乐。

哪怕他此时还是周陨那副普普通通的模样,都看起来十分耀眼。

至少站在楼顶的凌冽是这么觉得的。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周子山这么快乐的模样。

从前,周子山的笑容也并不虚假,只是,那些笑意里还藏着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总是让他觉得,周子山其实离他很遥远。

凌冽垂着眼,看着周子山开怀大笑,和幽冥星的成员放肆地笑出声,然后从楼下经过。

周子山不曾察觉凌冽的气息,哪怕凌冽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

仿佛周子山的世界似乎从来都没有他凌冽的位置。

几人吃完饭回到幽冥星的时候,已是深夜。

李麟已经等不及想看看众人给他送了什么礼物了。

于是,李麟先一步跑进井街楼综合区的大门,“我要去看看你们都给我房间塞成什么样子了!”

“麟哥,你慢着点!”小白赶紧跟上去。

他知道李麟今天晚上喝了很多,有些担心李麟会摔倒。

周子山和冼星二人跟在小兔和彭柯的身后。

“真不去见见他吗?”周子山问。

他,指萧天月。

冼星又一次摇摇头,没有任何犹豫:“那不是他。不见,省得被膈应。”

周子山叹了口气,“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冼星轻轻抽泣,随后又笑着说,“子山现在也是值得大家依赖的成年人了。”

远处,凌冽抱着一窝小猫等在楼间的阴影里,他想问问周子山要不要一起养。

刚抬脚,想要冲出去,到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下一秒,听到了那些对话后,又把腿收了回来,沉默地待在阴影里。

“他呢,真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吗?”冼星问,“你们明明互相喜欢。”

周子山沉寂一会,“也许我只是馋他身子,对他并不是很喜欢。”

“那你那个病……”

“打药就行,他们那边有特制药。”周子山回得很果决。

“真的就放弃了吗?”冼星又劝,“七年。”

带着些酒气,周子山轻声说,“能一起走过三年就比很多人幸运了,剩下的只是我自己无缘由的执着和幻想而已,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时间已经久到,我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喜欢他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冼星有点难过,“你觉得现在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觉得他是很喜欢你的。”

过了一会,周子山答道,“窒息。我感觉到窒息。和他在一起,会很累。”

很窒息。随时随地都被监视的感觉,很窒息。

囚牢有时并非只是一个铁笼子。

铁笼子,只是最低劣的物理手段。

凌冽给他制作的囚牢,名为“场域”。

所有的控制手段都不以实际的物质形象存在,什么都看不见。

却让周子山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了。

有时候就算凌冽不说,周子山也知道他在身边,他假装不知道,却如芒在背,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感。

比如今天下午接李麟出院的时候,周子山就知道凌冽肯定在哪里看他。

不管凌冽在想什么,周子山那会只想着要和家人们好好去放松,彻底放空自己,因此压根没去管凌冽。

“算了,不说这个,明天我们去秋游吧!”冼星笑着提议。

“好呀!我第一个同意!”小兔跳着回头,“去野餐!”

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明天野餐带什么,进了单元楼。

角落。

凌冽低着头看着周子山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入口,昏黄的阴影落在身前。

黑夜之中,璀璨的白发显得无比的黯淡,那双红瞳也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只是错觉、药效还有生物激素在作祟吗?

你就这么想要摆脱我吗?

原来,和我相处,你会这么累吗?

哪怕明明就很爱,却依旧想要逃离我吗?

他怀里那几只明显肥了好几圈的小猫不安地在猫包里磨爪子,发出不安的叫声。

他低语,“算了,带你们回家。”

凌冽把猫带回客厅,在猫爬架前蹲下,拉开了拉链。

一瞬间,五只小猫同时挤出了脑袋,从猫包的边缘探出头。

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叫嵩山,你叫泰山,你叫华山,你叫衡山,你叫恒山。”

“……两个heng……那恒山,你还是叫庐山吧。”

庐山冲他伸了伸爪子,用肉垫贴贴凌冽的脸,“喵~”一声,扭着尾巴进了窝,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睡下,胡子一颤一颤。

说完,他挨个挠了挠小猫们的脑袋,又收回手,双手抱在膝盖上,脸埋在交叠的手臂里,看着几只小猫在猫爬架上头上蹿下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下,落在地上。

凌冽站起身,走到浴室里,打开花洒,想用冰冷地凉水冲洒心中的烦闷。

他愣愣地站在花洒地下,水流顺着发梢和睫毛哗啦啦地落下。

“老怪物。”

黑龙靠在浴缸边:“嗯?”

“当时他成镇国兽后,你干什么了?”

“哦,我啊……”

黑龙仰着头,看着浴室天花板,如看着放映着画面的屏幕。

“那时,我觉着,也不是非他不可,就到处花天酒地、游戏人间呗。哎我跟你说,我娶了不少老婆,还当过皇帝。后来觉得没意思,就到处游山玩水。到了兵荒马乱的时候就上山避避,等太平了再下来,随便找地方逛逛。等时过境迁了,再改头换面去当皇帝玩、再娶几个老婆……”

只不过,黑龙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笑容:“后来觉得……”

“有点无聊。”

世间万物再精彩,还是不如一个他能让我感觉到欢欣鼓舞。

黑龙仿佛又看到了苍龙曾经的模样。

他还记得在百兽的欢呼之下,苍龙站在那棵巨大的菩提树前,朝他伸出手:“不如,你我今日在此一拜天地?”

苍龙笑着问,“你将就将就?”

黑龙眼前的一切又变成了这个冷冰冰的天花板。

凌冽扬着眉角,侧眼看他,“没飞升?”

“没意思。飞升有什么意思?而且,他们几只镇国兽就位后,人界,神界,鬼界,三界相离,都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成神以后,我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只能……冷眼旁观,当过路人罢了,那样又有什么意思?”

黑龙努努嘴:“要是没有镇国神兽的话,你们现在拜土地庙,可能还能见得着土地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