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外,一道白色身影立在树梢上,白色翎羽随风飘扬,脚尖立在树叶之上,身体好似轻盈无物。
林间,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数道黑衣人来到近前,“大人,郭开已经投靠,计划可以开始。”
“好。”白凤点点头,双足运劲,轻轻一点,身形跃至半空,忽的,一阵强力气流席卷而来,正当白凤要落在树梢上时,一只体型庞大的白鸟出现在他脚下。
他稳稳的落在鸟背上,衣袍随风舞动,白色大鸟尾巴上又三根长长的翎羽,神似传说中的凤凰,双翅一震便在十几丈开外。
以白凤的能力,一夜奔袭上千里轻而易举。
秦军大营。
王翦和杨端和接到白凤传回来的消息,两位将军喜不自胜,赵国内部不稳,秦国的机会终于来了。
李牧无疑是一个难缠的将帅,与秦国许多将领都交过手,在公平较量下,几乎没人能从他手上占到便宜。
幸亏当年长平之战,赵国的脊梁被打断,如今秦国的国力也碾压了赵国,否则,赵国还真不好对付。
王翦当即下令,“来人,传令下去,全军后撤十里,不得轻易出击,违令者,斩!”
“诺!”
很快,秦军便开始后撤,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阵地抛弃,这举动令赵军摸不着头脑,连李牧也想不明白秦军为何要这样做。
……
接下来,秦赵两国在前线对峙了一个多月,双方没有发生战争,秦军克制进攻的想法,一面积蓄势力,一面加紧对赵军大营的监视。
秦军不主动攻击,赵军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衅,他们能守住防线已经是尽了全力,哪来的余力反攻?
前线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朝堂,赵国君臣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李牧拥兵自重,意图投靠秦国的流言在邯郸流传的时候,赵王迁慌了。
当夜,他便急召丞相郭开入宫,商议对策。
王宫内,年轻的赵王迁在大殿内来回走动,脸上满是不安。
“参见大王。”
郭开一来,赵王迁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爱卿,你终于来了。李牧,他要造反!”
郭开见赵王迁六神无主,只得先安慰他,“大王切勿惊慌,老臣一定替大王解决此事。”
赵王迁咬牙切齿的说道,“怪不得前线一个月没有战事,原来李牧跟秦人约好了,要借此拖垮我赵国,这计谋当真是恶毒!”
“枉费孤把赵国大军都交到他手上,他就是这么回报孤的?”低沉的咆哮在大殿内响起,伺候的侍者连忙低下头,生怕被波及。
察觉赵王迁暴怒,似是失去了理智,郭开心中暗喜,表面上依旧劝说,“大王息怒,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解,大王切勿中了秦人的奸计!”
赵王迁心中惊怒不已,难以置信的望着郭开,“爱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
郭开叹了口气,“王上,李牧是赵国武安君,唯有他才能抵抗秦国,邯郸的流言微臣也有所耳闻,微臣也担心李牧造反,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要造反。”
“就算是大王要处置他,朝中大臣都不会答应,还望大王三思!”
发泄了一通后,赵王迁总算是恢复了理智,忧心忡忡的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郭开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来,“大王,我们的粮草不多了,前线吃紧,若继续这样僵持,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不如大王下令,让李牧主动出击,他在草原上能大败胡人,没道理对付不了秦人,有十万大军任他调度,就算是无法击败秦军,也能把他们逼退。”
“若李牧违抗王令,不愿出击,那他就是与秦人媾和,早有预谋,大王便可名正言顺的解除他的兵权。”
郭开的计划刚说出来,赵王迁顿时转怒为喜,“妙,此计甚妙,爱卿果然老成持重,就这么办,如果李牧违抗王令,孤定不饶他!”
翌日,赵王迁以国内粮草不继为由,命令李牧主动出击,击退秦军,有邯郸的流言在先,朝中大臣也不敢反驳。
谁都知道赵王迁向来与李牧不合,这次出击,也是让李牧证明自己,朝中也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人心。
于是,这道诏令很轻易的通过,在半个月之后抵达前线。
……
“荒唐!我们能维持现在的局势已是不易,大王居然命我主动出击!”
赵军大营内,李牧看着邯郸发来的王令,怒不可遏。
副将司马尚劝道,“将军,这是大王诏令,我们必须遵命!”
李牧按着腰间的宝剑,沉声道,“秦军的实力比当年更厉害,他们现在正等着我们主动出击,一旦我们输了,整个阵线都要溃败,到时候,赵国危矣。”
“我不能白白送手下儿郎去死,反攻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将我们置于危险当中,现在吗,我们只能守!”
“将军!”司马尚还想再劝,可李牧已经铁了心,“不必再劝,我不会出兵,如果大王不满意,那就换别人来当主将!”
邯郸朝堂密切关注着前线的局势,李牧违抗王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堂。
赵王迁当即就召开朝会,准备处置李牧,这下子,就算是心中向着李牧的大臣也不好给他求情,前有流言四起,后有李牧违抗王命,这可是大忌。
于是,朝廷很快就下达诏令,命丞相郭开为特使,去前线问罪李牧,押回邯郸。
朝臣们不知道的是,赵王迁还给郭开下了密诏,命他就地处死李牧,不留祸患。
前线十万大军,万一李牧煽动士兵造反,这对赵国是致命的,现在,赵王迁也顾不上外患,就算拼着国家灭亡,他也要收拾李牧。
这便是典型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思维。
……
郭开得到诏令,日夜兼程赶往前线,一到军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夺了李牧和司马尚的兵权,同时向黑冰台传出消息。
另一边,秦军大营得知郭开到来,黑冰台立即派出人手协助郭开。
在将李牧,司马尚押往邯郸的路上,郭开动手了!
“将军,快走!”
原野上,李牧亲兵们急切的吼道,马蹄声如雨点般急密,在他们远处有穿着黑甲的骑兵,这些人来势汹汹,充满杀气。
一个披着甲胄的中年人,眼中含着悲色,李牧没想到,赵王迁居然要杀自己,看着手下的亲兵一个个赴死,他心痛不已。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将军,快走,我们兄弟死不足惜,可将军不能死,赵国不能亡!将军,你一定要活下去!”
“为将军而战!”
面对黑甲骑兵,亲兵们明知道必死无疑,依旧尽力拖延追兵,给李牧赢得了喘息之机,厮杀声在平原上响起,面对源源不绝的追兵,这些人能做的,只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
但能拖延一些时间,已经足够。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绝地,山崖上,一具尸体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浸透身体,面容上血肉模糊,看不清真实面目。
“这是李牧?”
黑冰台的密探上前探查尸身,查验了许久也没法确定,最终,领头者一锤定音,“不用看了,他就是李牧,我们走吧。”
跟随他们的郭开也没有追究,这个人,必须是李牧。
李牧,已经死了!
茫茫草原上,一人一骑正在纵马狂奔,在昏黄的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已经来到了胡人的领地,普天之下已无他的容身之地,唯有在塞外才能苟活。
李牧不遵王令,被赵王迁下令诛杀的消息传遍赵国,朝野震动,邯郸百姓自发地为他送葬,城内一片哭声。
为了消除影响,赵王迁不得不选择罢朝。
邯郸,郭府。
郭开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的明月,心里仍有一丝疑惑,“李牧,你真的死了吗?”
随即,他又笑了,李牧死没死,他也不必在意,李牧这个身份死了,就算他还活着又有何用?
赵国,注定要亡,就算他活过来,也扭转不了大局。
……
李牧被赵王迁诛杀的消息在军营中迅速传开,短短两天,赵军军心大乱,士气大跌,司马尚也被罢免,赵王迁令宗室赵葱、颜聚代替他们统领大军。
此时,秦军发起进攻,全线猛攻赵军大营,没有李牧他们统领全局,代替的新将如何是王翦和杨端和的对手。
短短几天,赵军大败,主将赵葱被杀,颜聚逃亡,不知所踪,防线尽数被秦军攻破。十万大军一朝丧尽,赵国大势已去,再无力抵挡秦军。
一个月后,王翦和杨端和包围了邯郸。
此时的邯郸一片死寂,再无往日的繁华。战乱使得民生凋敝,贵族豪商纷纷逃离邯郸,加速了这座城池的衰败。
······
在秦昭襄王的时候,邯郸也被秦军包围,那一战,魏国楚国派出联军援救赵国,秦军因此败退,赵国逃过一劫。
而今,邯郸再次被围,而邯郸城中却无廉颇,乐乘这样的大将统领全局,再加上赵王迁诛杀李牧,失了民心。
秦国的攻城器械极其强悍,即使邯郸城墙高大也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抵御秦国大军,半个月后,秦军攻克赵国,赵王迁被俘虏,赵国灭亡。
秦军进入邯郸之后,严格遵守军纪,张贴榜文安稳人心,维持邯郸城内的秩序,同时,因为邯郸缺粮难以为继。
随军官员请示咸阳调集粮食送到赵国,缓解粮食危机。
同时,秦军前往赵国各地驻守,救治地震的灾民,收揽民心。
秦赵两国几十年的仇恨不是轻易就能洗清,但如今赵国灭亡,再深刻的仇恨随着国家的消亡而落幕。
人,终究要生活。
他们总不能不接受秦国的援助,自杀殉国。
伯夷叔齐的例子终究是少数,只要能苟活,比什么都强,国仇家恨,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
一个月后,秦军班师,带着邯郸城内的王公贵族以及赵国王室离开赵国。
郭开坐在马车上,随着秦军离开了邯郸。身后的城池横亘在大地之上,城墙上满是战争遗留的伤痕,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
郭开掀开车帘,探头遥望邯郸城,心中感慨莫名,这次一走,以后或许不会再回来了,赵人把李牧的死都算在他头上。
有生之年,他不会再踏足赵国的土地。
……
秦军班师回朝,苏铭立即召开朝会。
大殿上,秦国文武官员皆是面带喜色,又一个国家被秦国灭亡,他们如何不高兴,尤其这个国家还是曾经与他们争锋的赵国。
王座上,苏铭目光凝聚在王翦和杨端和身上,脸上亦是挂着笑容,“此次灭赵,两位将军功不可没!”
王翦谦虚道,“全赖将士用心,黑冰台的离间之计才能让赵国自毁城墙,我等不敢居功。”
苏铭微微点头,沉声道,“此次灭赵,依大秦律例分功行赏,各个官署不得有任何纰漏,士兵的抚恤和赏赐不得延误。”
“相邦,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吕不韦扶着笏板道,“老臣遵命。”
然后,苏铭将目光转移到回咸阳述职的甘罗身上,“甘罗,韩国现在如何?”
甘罗出列,回答道,“启禀大王,新郑迁来的秦国百姓已经安置妥当,土地也划分好,恢复耕种,商旅也恢复来往,各地官员上任之后推行秦律,再过两年,可见成效。”
“不错,推行秦律不可操之过急,百姓也要安抚,不可过于严苛,韩地免除三年赋税,以示大秦之恩泽。”
一听免税,甘罗喜不自胜,“谢大王。”
有了免税,韩地百姓定能更容易融入秦国,推行秦律的阻力也会少很多。
紧接着,苏铭看向李斯,“凡是站在大秦的领土上的人,必须要遵守秦律。赵国也一样如此。李斯,赵国一地的主政,孤就交给你了。”
“还是一样,邯郸城内的百姓尽数迁往关内,以关中百姓填之,编户齐民,推行秦律,与韩国一样免三年赋税。”
闻言,李斯的心怦怦直跳,终于轮到自己了,“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