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坐在王座上,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目送吕不韦离去。
吕不韦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话里面的意思,苏铭只希望他能识趣点,早点把嫪毐这个不安分的家伙除掉。
他刻意容忍赵姬玩男宠,把持王权,但并不能赵姬给别人生孩子,宣太后也就算了,好歹她弄死了义渠王,使得大秦平定了义渠之患。
可嫪毐是个什么玩意,你给他生孩子,妥妥的给大秦王室蒙羞,甚至她给吕不韦生孩子,苏铭都能理解。
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值寂寞空虚,夫君又死了,不想守活寡,玩归玩,但不能酿成政治事件,否则损害的就是大秦的威严。
至于苏铭为什么敢敲打吕不韦,原因也很简单,大秦的王位传承十分平稳,一代代王位传承,很少见血,只要秦王登基,就一定会拿回王权,时间不过早晚得问题。
现在距离他亲政只剩三年,这三年里吕不韦固然可以兴风作浪,但三年之后呢,难道他不怕吗?
回到秦王宫,苏铭没有再理朝政,而是继续进行日常读书,韬光养晦,有些东西,急是急不来的,时间站在他这一边。
……
太后寝宫。
依旧是娇声软语,被翻红浪。
然而,时间没过多久,声音便停息。
吕不韦一脸疲惫的从榻上走下来,不徐不疾的穿好衣衫,系好腰带,他正准备离开,身后一道娇柔妩媚的声音响起。
“老鬼,不留下吗?”
吕不韦微微皱眉,“夜已深了,老臣告退。还请娘娘早日歇息,保重凤体。”
片刻后,一声冷哼响起。“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话音中带着恼羞成怒和几分埋怨。
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吕不韦幽幽一叹,“太后娘娘,嫪毐我便带走了,老臣左思右想,此人实在不宜放在王宫之中,过几日,我会亲自挑选合适之人进献。”
床榻上,赵姬瞪大凤眸,脸上浮现着诱人的风情,“吕不韦,你敢!”话音冷厉,但仍能听出几分色厉内荏。
“此事事关重大,之前是我安排失当,下一个保准不会再出意外。”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吕不韦毫不留情的话语。
直到吕不韦走出寝宫,她才有余力从榻上起身,望着远去的身影,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恨意。
太后宫中,嫪毐正享受着宫女的伺候,自从跟赵姬上床之后,嫪毐的野心彻底被激发,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都伏在他身下,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所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说的就是这种人,在嫪毐心里,只要他把赵姬哄好,抓在手里,他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历史上,他成功的做到了,赵姬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更没有宣太后那样的狠辣智慧,甚至看上去就是个恋爱脑,嫪毐的一些手段把她哄得找不着北,给他生了孩子不说,甚至还帮助他谋反。
但凡她有点政治敏感性,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强如把持王权数年的宣太后都被昭襄先王收拾了,更何况是她。
正当嫪毐志得意满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只见此人背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宝剑,戴着面罩,眸光冰冷,“嫪毐,相邦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嫪毐当即爬起来,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了。
相府。
吕不韦坐在大厅当中,相府下人来报,“相邦,人已经带到了。”
“带他进来。”
“小人见过相邦。”一进门,嫪毐就恭敬地行礼,把姿态放的很低。
然而,当他进门的那一刻,吕不韦就察觉到他不对了,进宫之前的嫪毐很卑贱,就像是个市井地痞一样。
刚刚那一瞬,他虽然恭敬,但吕不韦仍感觉他似乎很有底气,“嫪毐,你是不是在好奇老夫为什么找你?”
“小人能有今天,全赖相邦照顾,小人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相邦的恩德。”
“放心,老夫不需要你肝脑涂地,只需要你献出小命就可以了。”
“相邦大人,为何?”嫪毐瞪大眼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吕不韦大袖一甩,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多说无益,送他上路吧。”
嫪毐还想说什么,却冷不防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拖到房间外。
嫪毐瞪大眼睛,眸子里满是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吕不韦突然要杀自己,只是,吕不韦不想回答,他注定要做个糊涂鬼。
片刻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相邦大人,已经解决了。”
“能在临死之前登上凤榻,你死也该瞑目了。”吕不韦幽幽一叹,压在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下。
“过几日,你再通过罗网搜集合适之人,送到太后身边,记得要废掉他的生育能力,太后是个蠢女人,老夫要避免她做出格之事。”
吕不韦之所以要找人替代自己,除了要避嫌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赵姬欲求不满,他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
翌日,苏铭起床,刚在用早饭,寺人前来禀告,“启禀大王,相邦大人来了。”
“宣。”
“老臣参见大王。”
苏铭放下筷子,“无需多礼,起来吧。相邦吃过早饭了吗?一起吃点?”
“谢大王赏赐。”吕不韦其实吃过了,但他有事禀告,总不能直白的拒绝。
随后,一旁的侍者递上筷子。
吃了一会儿,气氛变得和谐,吕不韦开口道,“大王,那件事我已经处置好,以后再不会生出意外。”
“相邦办事,孤很放心。”
听到这句话,吕不韦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用罢早饭,他起身告辞。
左右侍者撤去饭桌,苏铭走到宫殿前的平台上,俯视下面的台阶,吕不韦能从一介商人爬到如今的高度,嗅觉果然敏锐,行事更是果断,不枉费他提前出面,给以后留下台阶。
少了嫪毐叛乱,赵姬和吕不韦两人都能保全。
他们的存在,可以给苏铭托底,安抚朝中老臣,其次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压制楚国外戚,历史上,扶苏之所以没被立为太子,就身怀楚国王室血脉也有一部分原因。
前几年,华阳太后仙逝,楚国外戚最大的靠山就倒了,声势一落千丈,等到日后,吕不韦和赵姬倒台,他们扶持了昌平君。
然而,灭楚之战,昌平君造反,二十万秦军全军覆没,再加上青龙计划遗祸深远,能用一个嫪毐换吕不韦,太值了。
未来攻打楚国,朝堂上的楚国外戚将不会再是助力,反而会变成定时炸弹,而现在,苏铭已经开始拆弹了。
至于能不能压服吕不韦,在大唐当了几十年皇帝,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他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
嫪毐这件事处理完,苏铭就不打算再把目光投向朝外,即便是他现在亲政,他也不打算发动一统六国的战争。
大秦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还需要积累,事实上,若没有吕不韦执政,进行休养生息,嬴政亲政之后也不可能那么快发动战争。
“去少府。”
少府作为服侍王权的机构,有许多官署,在大秦占据重要地位,苏铭无法干涉政务,但在少府弄出点小玩意还是可以的。
“臣参见大王!”
得知大王到来,少府当中诸多官员前来迎驾。
苏铭扫视众人,来到主座坐下,“起来吧,东园主章令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诺!”
很快,诸多官员散去,只留下东园主章令在大堂上,神色很是不安。
“你叫什么?”
东园主章令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面相老实,有两撇小胡子,“臣公冶全参见大王。”
“走,去你的官署瞧瞧。”
“诺。”
东园主章令执掌木工,主修建之事,官署当中有许多木匠,他们有的在制作车轮,有的在制作案几和漆器。
苏铭看着空地上的流水线制作,问道,“这里有多少匠人?”
公冶全答道,“回王上,这里的工匠有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一人,为历代先王修建宫殿,手艺精湛。”
“你召集几个匠人,孤要你做一件东西。”
“大王请讲。”
当即,苏铭就将造纸的一系列流程告知公冶全,虽然他听的云里雾里,但他还是命手下记下来了。
不管有没有用,听命就是。
说完,苏铭凝重的看着他,“你们按照孤说的去做,有成品立即呈上,孤大大有赏。”
公冶全心中一凛,神色也很严肃,“臣一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这件事办完,苏铭在少府的机构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当然,在这,他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流水线,比如标准化的制造,大秦的后勤体系冠绝七国,有些黑科技,放到后世都令人惊叹。
比如公差很小的箭头,比如剫了铬的秦剑,千年不腐,只可惜,这些优良的技术在战乱的时候失传。
到了后世,还需要外国技术输入,实在是让人扼腕。
苏铭离开后,公冶全立即展开行动,召集手下工匠安排工作,大秦的流水线制度已经深入人心,公冶全直接将造纸的一个个流程剥离,分别制作,齐头并进。
另一边,苏铭回到王宫,继续读书。
之所以要造纸,实在是因为竹简太重了,一卷竹简,只能刻一百多个字,他想起来,嬴政一统天下之后,每天要处理的政务极多,竹简上百斤,要全都换成纸,那可轻松太多了。
深夜降临。
苏铭坐在榻上练功,一股股元气从他外界不断涌入身躯,壮大体内的真气。
秦时明月的世界比不良人要高级,天地精气浓郁,他体内的功力直到现在还没有转化完全。
在不良人当了几十年皇帝,什么泣血录,什么九幽玄天神功,五雷天心诀以及至圣乾坤功他都研究了个遍。
得出的结论是,不如天罡诀,也不如先天罡气,于他无用,只能用来开拓眼界。
各门各派的功法都有各自的弊端,限制颇大,而到了这个世界,苏铭发现,他的天罡诀用不了。
因为他体内的经脉发生变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已经不是童子之身,无法把体内的真气转化为至刚至阳的真气。
好在,作为大秦的王,别的他可能缺,但唯独不会缺功法,随着他一声令下,罗网便奉上了道家天宗的功法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此功法中正平和,没有走火入魔的祸患,与后世道家的功法一脉相承。
罗网传承数百年,根基庞大,区区道家功法简直不要太容易,当然,苏铭问过了,更高级的天地失色罗网搞不到,因为只有天宗掌门指定的继承人才能学。
作为秦时明月当中领域类的武功,苏铭还挺好奇的,这部功法可以释放出至纯内力覆盖四周,可使区域内物体失去生机,被此区域覆盖者,五感变得迟缓,内力不精者失去感知以及行动力,连天罡诀都没有这个功效,天地失色居然做到了。
排除心中杂念,苏铭静心凝神,运转功法炼化体内的真气。
一时间,他体内精纯的纯阳真气源源不断的被炼化成心若止水和万川秋水的真气,心若止水和万川秋水虽然都是道家天宗的绝技,但一个放,一个收,内功心法截然相反。
苏铭现在只打算用来过渡,等以后有更高级功法,再换也不迟。
阳刚的真气化作至柔的真气,至阳化作至阴,令苏铭又生出了感悟,一时间,他陷入阴阳转化的感悟当中,体内真气的转化速度不断加快。
与此同时,少府内,空地上,纸浆在匠人不断漂洗之下,再捞出,放在院子里晾晒,工匠们动作快捷,井然有序。
一天后,苏铭正在看书,忽然有寺人来报,“王上,少府令求见。”
“让他进来吧。”
“参见大王。”
“起来吧,孤让你们做的东西,做好了?”
“启禀大王,少府已经做好,请大王查看。”少府令说完就呈上木盒。
寺人接过木盒,放到案几上,苏铭打开,里面正静静躺着纸张,不同于后世洁白的纸张,现在的纸还有些泛黄,不过表面光滑,也不粗糙,正适合书写。
苏铭从案上取过毛笔,蘸上些许墨汁,提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