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这样还不可以吗?我都答应留下来陪你说话了,你怎么还不答应放过我的母父呢?”希图难掩气愤地说。
——你简直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恶龙!怪不得你连伴侣都没有,只有像敖白那样的好龙,才能让善良又好看的人鱼雌性愿意跟他结为伴侣,你这条恶龙一看就是没有人鱼会喜欢的了。
敖泱考虑了很久,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好吧,只要你不走,我就不会去找你母父的麻烦,雌性都是可恶的,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小虎崽气哼哼地说:“我的母父一点也不可恶,他是整个西西里大陆最好的雌性。”
“哦。”敖泱又是同情怜悯地看着小虎崽,敷衍地答了一下腔,心说你的母父也许会哭几天,不过哭完了他就会打算孕育新的孩子了,你以为你是他的唯一吗?可笑。
小虎崽看着天黑透了,又小心翼翼地商量说:“我可以到岸上去吗?这块冰实在是太冷了,我是幼崽,会冻伤的。”如果我到了岸上的话,一定要找个机会偷偷溜走,跟恶龙之间的承诺不用遵守,兽神一定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敖泱哪能不知道这小黑崽子的想法呢?
“你可以到岸上去。不过如果你敢偷偷溜走的话,我一定会把进入密林捕猎的兽人全部抓起来,到时就说是你害的。”
小虎崽明显被拿捏住了,他有些六神无主地想:这条恶龙一定会说到做到的,部落里的勇士们不可能不进密林打猎,否则雌性和幼崽都要饿死了,如果恶龙因为我逃跑而迁怒于其他的族人的话……怎么办?
在他还没有想出办法时,敖泱已经放心地把小黑崽子送回湖岸了,自己施施然地潜入湖底去捕鱼,这次他实在是沉睡了太久太久了,居然也没被饿死——难道海神还能庇护我这条龙?不可能的吧?
希图仍旧保持着兽形,他恹恹地趴在温暖枯黄的草丛里,难过得很。
“完了,亚父这时候一定急坏了,还不知道上哪儿找我去了……母父也一定等得着急了,他这段日子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少,已经渐渐恢复了健康,每天回去家里时都已经烤了肉或者炖了肉汤给我喝……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难道我以后都要陪着这条恶龙吗?”
在他黯然伤神、悲从中来的时候,敖泱已经捕好鱼冒出了湖面,还顺手扔给了小黑崽子两条,在他看来,就等于是投喂宠物一样,既然是能陪自己说话解闷的小东西,那肯定不能让他饿死了。
啪嗒~啪嗒~
小虎崽微微抬头:两条肥美的鱼掉落在了他身前不远处,还在不停地蹦跶弹跳着。
“吃。”敖泱已经在水里吃饱了,现在是投喂宠物的时间。
希图仍旧恹恹地趴着不动,一副没有心情吃饭的样子。
“不吃鱼?”敖泱没有跟他人相处的经验,只能凭着自己的生存经验得出了猜测:陆地兽人的幼崽不吃鱼吗?
小虎崽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是啊,我是幼崽,不会吃鱼,那些鱼刺会弄伤我的喉咙,我的母父都是炖肉汤给我喝的。”对了,我可不可以晚上回家,白天进密林来陪你说话啊?这样我的母父也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还可以继续偷偷拿出珍珠磨粉给他吃。
敖泱颀长的龙身盘在湖岸边,他用爪子拨弄了一下小虎崽,成功惹来对方不高兴的吼声:居然这样笨吗?吃鱼都会被鱼刺划伤喉咙吗?
“好。”敖泱很快地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希图眼睛一亮,心里的希望又重新升起来了:所以、他看在我这么难养活的份上,准备放我回部落了吗?
谁知,眼前那恶龙只是用两个巨大的前爪夹起了其中的一条鱼,笨拙地开始……剔鱼刺,把好端端的一条鱼弄得稀烂,然后再把去了鱼刺的鱼肉放到小虎崽趴着伸出来的前肢上。
“没有鱼刺了,吃。”敖泱催促这弱得不行的小东西。
希图再次失望,他几乎是用前肢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逃避着眼前让他无力反抗的局面。
“还不吃?”敖泱没有生气,只是纳闷:现在不是已经没有鱼刺了吗?为什么你还不吃呢?
算了,我不能让自己饿得失去了力气,那样就更加走不了了。
用沉默抗议了很久之后,希图开始妥协,默默地吃着眼前七零八落的鱼肉碎片,敖泱看到之后,这才放心了。
“你叫什么名字?”吃饱鱼肉之后,焦急又无可奈何的希图继续尝试跟恶龙攀谈。
“敖泱。”褐眼白龙一直停留在湖岸边,虽然他不曾放松过警惕。
小虎崽顿时炸了:“什么?你叫敖泱?”你也姓敖?难道你是敖白和纪墨的朋友吗?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提过你。
“嗯,你呢?”敖泱不明白对方惊讶的点,所以也没有什么反应,相反的、他还因为自己的名字终于被问起而感到高兴:再不提的话,我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小虎崽的眼睛睁得溜圆,兴致盎然地打量着眼前的白龙,“我叫希图。”会是敖白的朋友吗?如果我告诉他、我认识敖白和纪墨的话,那这个敖泱会放我回家吗?
“好,希图。”
“敖泱,这个湖里只生活着你一条龙吗?”希图开始小心翼翼地发问。
“是。”
“那你在大海里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吗?你自己生活在这里,他们一定会非常想念你的。”快说啊,快说你在西西里海有个兄弟叫敖白啊,小虎崽几乎是鼓励地望着眼前的大龙。
敖泱落寞地说:“没有、都没有。”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不过他们都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他们。
希图失望了、他不甘心地追问:“怎么会没有呢?至少也会有母父、兽父吧?不然怎么会有你?”你肯定是在撒谎,说不定还跟我一样,是因为什么目的才偷偷跑到死对头的地盘上暂时停留。
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敖泱突然就不高兴了,他冷冰冰地说:“说没有、就是没有!希图,你千万不要逃跑,否则我明天就把附近的兽人们全抓了,统统丢到湖里去!”说完他一下子就舒展身躯、游进湖里下潜了。
——我最讨厌有谁提起我的母、母……他们都该死!
“喂!你究竟是谁家的龙啊?这么霸道残忍,心情不好就要把无辜的兽人都丢到湖里去淹死,兽神一定会惩罚你的!”希图站起身、无声冲着安静无波的大湖喊。
虽然灌木丛就在身后,可希图不敢轻举妄动。首先他确实迷路了,现在贸贸然地闯进密林的话说不定会一头碰上凶兽,被撕成碎片吃掉;其次他也担心自己逃跑后,敖泱真的会拿自己族人的性命泄愤。
“唉~算了,到底要怎么办啊?”小虎崽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趴在了自己的前肢上,随后又不自觉地侧卧蜷缩了起来、慢慢睡着了。
不久之后,敖泱又悄悄地浮出了湖面,满意地遥遥望着没有趁他不在偷偷溜走的小黑崽子,他最恨有人出尔反尔了。
如果小虎崽敢溜走的话,他也是丝毫不会同情的。这大湖处于密林腹地深处,四周聚居着不少的大型野兽,敖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真是再清楚也不过了——他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偷跑、现在却又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那么、被凶兽吃掉也不关我的事。
无意闯进他地盘的兽人当然不止希图一个,之前还有好几个,飞禽走兽都有,他们全都是答应得好好的、然后又趁着自己离开后偷跑,无一例外、下场都是进了野兽的肚子——当然了,这笔帐最终还是会被算到他的头上,但敖泱从来都不在乎、也不屑于向那群卑劣的兽人解释。
“只要你乖,我会天天抓鱼给你吃。”敖泱轻声地对希图说,随后又缓缓沉进了湖心中央。
*****
这一天傍晚,青哲在把家里收拾得整洁干净之后,看了看天色、又赶紧生火开始炖骨头汤,再把部落里分下来的那块鲜肉抹上调料腌着,等自己的幼崽从密林试炼回来后立刻就可以开始烤肉了。
“也不知道他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他亚父的话。”青哲带着疼爱的微笑嘀咕着。
他准备好了晚饭后,又出去把晾晒着的果干全部收进屋。自从身体好多了以后,青哲整个人不再是之前那副带着死气的绝望,一天到晚就想着自己死后希图该由谁来照顾这个问题。
天色渐渐黑了,可是一大早就被勇士们带进密林去的小兽人们一个也没有回来,青哲不断走出家门眺望,跟他同样心情的还有许多的雌性,最后大半个部落的人都聚集在石门那儿等。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所有人的心里都在这样猜测,却没有一个敢说出口。
直到天黑得透透的了、四周开始点燃火把时,远处终于出现了一群人的影子。
“回来了!”
“看啊,回来了!”
“今天回来得太晚了。”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全都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准备领着自己的孩子和伴侣回家。
青哲也笑着往前走,仔细地辨认着迎面走来的一群兽人雄性们。
众人很快地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回来的那些兽人脸上没一个是有笑容的,全部都很难看——绝大部分藏不住心事的小兽人看到青哲时,都忍不住带上了同情和怜悯。
“希图呢?希图呢?希图呢?”青哲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紧张地问前面站着的几个神色闪躲的成年兽人。
“希图呢?我的希图怎么、怎么……”后面的话青哲没再说出口了,他又焦急地大声问,“瑞呢?他是希图的亚父啊,瑞回来了吗?”
现场一片沉默,没有人敢再发出笑声。
“青哲,你先冷静一下。今天下午我们都已经回到部落外面的小河了,希图说他要去附近摘酸柔草,你知道的,酸柔草就长在河边上而已,不过……希图一去就再也没回来,瑞和甲他们已经去找了,你不要着急啊。”
事实上,希图的脚印和气味都还很明显,而且瑞也是非常负责的亚父,他等了没多久之后,就感觉不对劲:因为酸柔草就长在不远处,随便摘两把也就够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当时以为希图只是又贪玩了,故意在里面磨蹭,于是就去找了一下,这下可了不得了:那不听话的小黑崽子居然又跑进了密林!他究竟想干什么?
*****
纪墨这几天都在忙着同一件事:找珍珠。
他们的新家已经收拾妥当了,随时拎包入住都行。距离跟小虎崽希图约定好的时间也没有几天了,纪墨想带一点礼物送给小虎崽。
既然那小子坚称珍珠是他们兽人部落里的救命良药的话,那送什么也不如送这个实用了。再说、如果以后能跟陆地兽人部落建立起联系的话,珍珠就是西西里海非常重要的物品,而且可以说是垄断式的——陆地兽人因为身体构造的原因,也没法潜进大海找珍珠啊。
“这个有没有呢?”纪墨已经摸了一个下午的珍珠了,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干脆直接趴在了海沙上。
也不是所有的贝壳里都能孕育珍珠的,西西里海又不是现代化的珍珠贝养殖场。哪个贝壳里有珍珠、有多大、有多少颗全都不确定,只能挨个打开看看,穿越鱼的手指都被锋利的贝壳边缘给划伤几处了,指甲盖痛得要命。
“唉~又没有。”纪墨又失望了一次,忙活了一个下午,他身后的鲛纱袋子里只装了十几颗大小色泽不等的珍珠而已。
穿越鱼翻身平躺,顺便看了看自己开满了小口子的两手十指,刚开始浸泡在海水里火辣辣的疼,幸亏现在变成了人鱼,伤口处很快就自己止了血、还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膜。
“一颗、两颗、三颗……十一颗、十二颗,今天下午的收获是十二颗。”纪墨又把袋子里的珠子倒出来数了一遍,有些苦恼地想着原来找珍珠是这么不容易的,跟想象中差远了。
之前家门口不远处的海域遍布着贝壳,不过他和敖白从来都没有“打开看看有没有珍珠”这样的想法,因为在海洋兽人的世界里,珍珠只能是装饰品和夜间照明用品,囤积起来做什么?
纪墨躺着休息了片刻之后,觉得力气还是没有回到身上,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了,于是他决定再休息一会儿。
躺在珊瑚丛的世界里,看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鱼儿游来游去这件事纪墨永远都不会腻,他可以兴致勃勃地一看就是小半天。
“纪墨,你怎么还不回家?”直到敖白巡视封海回家后没有看到人鱼的身影出来找人时,纪墨的休憩才被打断了。
“敖白,你回来了啊,今天还顺利吗?”穿越鱼朝伴侣招招手,对方微笑着游了过来,俩人并肩躺下。
白龙温和地说:“顺利。寒季马上就要到了,凶兽们全部都要迁徙到深海,我们的西西里其实只有一小部分是深海而已。”
穿越鱼嘴角抽动了一下、忍着笑说:“那祂们岂不是都游到西海和东海去了?那里的龙族们会不会……啊?”哈哈哈~这也、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随手掂量了一下伴侣手边的袋子,估测了一下对方下午的收获后,敖白才眨着冰蓝的眼睛满脸无辜地回答:
“对啊,那是凶兽本身的习性,一直都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纪墨,海神还是照顾我们的,因为西西里海不像别的海域有那么多龙,所以寒季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白龙满足又感慨地说。
纪墨点头,“对!虽然西西里海平时的凶兽很多,可是一到寒季祂们就离开了,你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一年到头这么辛苦地巡海,我真担心你会累垮。”
敖白把伴侣抱到自己的身上,慢慢地亲吻着人鱼的耳朵说:“其实只是第一次巡海比较累,现在就是简单地去看看,没有什么异常我就回来了。你放心吧纪墨,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和将来的孩子们的。”
其实这样的生活挺担惊受怕的,可架不住自己的龙是条那么有责任心的龙,所以只能每天担忧地送他出门、然后再盼着他早点平安回来。
纪墨趴在伴侣身上,两腿|分|开骑在对方的腰上,舒舒服服地窝着,玩弄着对方飘散在海水中的银白长发。
“唉~小心点啊,永远不要逞强。海洋里的凶兽那么多,三天五天、三月五月、三年五载甚至是这辈子都猎杀不完的,看到情况不对要赶紧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穿越鱼在担忧地叮嘱中,又不知不觉说出了白龙不理解的话。
敖白吻了吻伴侣的额头,再一次安慰他:“不会的。我早就对你发过誓了:永远不会逞强、永远不会追着凶兽不放,每天累了的时候就回家。你放心,我一直都记得。”
俩人温馨地拥抱着,牵挂的人此刻就在身边,终于不用做什么事都心神不宁了。
“这里的贝壳里基本都没有珍珠。”纪墨懒洋洋地告诉伴侣这个情况。
敖白了然地点点头,解释道:“不奇怪。纪墨,这里的海水太浅了,还经常有风暴,你看沙滩上堆积了那么多贝壳。改天我带你去深一点的海那儿去找,那儿肯定比较多。”
纪墨用一只手盖住敖白的双眼、另一只手的食指划过对方高挺的鼻子,赞叹着怎么就能长成这样呢?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哦,好啊,改天我们去深海看看。”
敖白任由伴侣趴在自己身上,他非常喜欢对方的主动靠近。此时感觉到纪墨的手指轻轻地对着自己的五官划过来又划过去,情绪又是非常放松满意的样子,敖白忍不住一张嘴就把纪墨的手指含住了、用力地吮吸了一下。
血腥味?
敖白连忙吐出来,起身坐着,把纪墨的手拉开、让他坐到自己大腿上去,“手指都成这样了……唉~找珍珠也不用这样着急,家里不是还有几颗吗?”
嘶~
“没事,多小的一个口子,如果你不吸的话都好了。”纪墨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担心敖白又要帮忙那什么一遍。
“可是每根手指都有!”敖白固执地说,那语气比起伤到自己手指来说严肃多了。
纪墨安慰他:“同时、每根手指都已经好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啊,来、笑一个。”他勾着伴侣的脖子往下拉,笑嘻嘻地逗他。
“我们回家吧。”敖白过了好一会才决定不追究伴侣的手指受伤这件事,他直接抱起伴侣往家里游。
纪墨知道这几乎已经是敖白的习惯了,自从他可以变成人形之后,每时每刻只要他有空就会各种的搂着、牵着、抱着、背着自己;有几次他稍微地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对方就变得非常难过、显而易见的失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说:我是你的伴侣,为什么不愿意我靠近你?纪墨,你还是不喜欢我的人形,是吗?
得~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纪墨成功地被震住了,从此不再轻易地推开或者抗拒敖白的亲近,免得那傻龙又胡思乱想,比如说这种时候。
“等寒季的时候,这些鱼也会迁徙到深海吗?”路过斑斓五彩的鱼群时,纪墨好奇地问。
敖白摇摇头,“不会的,祂们早就适应了。”
“我来开门。”纪墨探身去把随意装着插销的木门打开,俩人进了家门。
敖白把纪墨放到椅子上,再帮忙把鲛纱袋子放到柜子上放着。
“后天我们要早点起床了,我们跟希图约好后天见面的,也不知道那小老虎数石头数清楚了没有,要是不小心数多或者数少就糟糕了。”纪墨笑眯眯地和伴侣说。
当时他也只能突击地教导一下小虎崽“二十”这个数字和对应的石子数量。
敖白点点头,想起那只小老虎时他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好,那我们早点过去海边等他,希望那个幼崽没有弄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