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邀也很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是官身也好,这个风谲云诡的皇宫,着实不是她这个老实人能待的。
城市套路深,她要回农村。
况且就算是白身,她也就能更方便的做一些事情了。
*
才刚出宫门,谢邀就发现了在门口等候已久的丁思语。
“谢…”
谢邀止住她的话,指了指马车:“进去再说吧。”
马车摇摇晃晃,谢邀上去就瘫在了座位上,半点也不注重形象。
“你还好吗谢妹妹。” 丁思语担忧的看着她。
继上次谢邀不让她再叫恩公,让她直呼其名她又叫不出口后,她便按着年龄,亲近的唤了她一声谢妹妹。
眼下,圣上明显对谢邀处罚过重,不管是真的因为这次的中毒事件还是对谢家不满的原因,但她觉得这终究是让谢邀自己一个人付出了代价。
她没做过官,但她知道女子能为官一定能了不起。
而如今谢妹妹一朝星辰黯淡,跌落尘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
就在丁思语满心想着怎么安慰谢邀的时候,谢邀已经愉快的在马车里打起了鼾。
丁思语:“………”
不是说好在马车里谈吗?
没办法,谢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看得出这段日子真的把她累的不轻。
以至于都到了镇国公府门口,丁思语都没舍得喊醒她,直到门房的小厮看见这辆马车一直停在门口也不见下来人,过来询问后丁思语这才轻声叫醒了谢邀。
“啊,这么快就到了啊”谢邀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色。
啧!一时睡蒙头了,醒来都到家了,没办法了。
不过在掀开帘子出去前,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着丁思语开口道:“过几日请我去你家做客啊!听说你母亲做的桂花糕很香甜。”
丁思语一愣,随后蓦然笑开了:“自然。”
这还是她上次无意间说起过这件事,没想到谢邀竟然还记得。
进了镇国公府门
显然她被贬官的事情已经被传了回来,不管是周围的奴仆丫鬟还是出来迎接她的小桃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丝毫不敢提起什么敏感话题。
谢邀轻叹: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阿娘!!”赵香香咧着小嘴,如同一个炮弹一样冲到谢邀的跟前抱住她的大腿顺着往上爬。
“都说了我不是你阿娘!”谢邀拽了拽她头上小桃给扎的带花小辫儿,恶狠狠道。
“阿娘!饿!”小家伙小嘴一撅,半点不在意谢邀的狠话。
“没给她用膳?”谢邀看向小桃。
她今日本来没打算回来的,但没想到一觉睡醒都到家了,所以到家的时间也比平时晚多了,天都快黑透了。
“香香小姐非要等着您一起用膳,怎么劝都不肯听呢。”小桃哭笑不得的为自己解释,这可不是自己故意非要饿着她。
“咋!我长得比红烧五花肉更下饭啊!”谢邀提着小丫头往膳厅走,一边嘴上不饶人,一边却还是吩咐人传膳。
“阿娘,肉肉好吃!香香想吃肉肉。”小丫头奶声奶气的细嗓子响起。
“嘿!!”谢邀惊讶。
“你个小智障终于不再两个字儿两个字儿往外蹦了?!再多说几个字给我听听!”谢邀扯住她的婴儿肥。
“痛!阿娘痛!”小女孩委屈的娇嗔。
……
“小姐!镇国公府的谢二小姐来了。” 回禀的婆子偷摸着看了一眼丁思语,不明白自家一向隐形的大小姐怎么会和镇国公府谢家扯上关系。
“快将人请进来!”丁思语喜出望外的站起身。
“算了、我亲自去迎!”说罢,不得婆子回话便只顾自的快步走出去。
“谢妹妹!”
出了府门,丁思语一眼就看见身穿常服的谢邀。
没了将军的品级,谢邀就也用不着穿着那重逾数十斤的甲胄。
眼下她身着一袭深色短打,已经被小桃用各种精油养的乌黑亮丽的长发用一根桃木簪子束起,头上依旧没有任何发钗绢花点缀,不算是正经男子造型,主打的就是一个舒适便捷。
“我带你去我的院子。”丁思语亲切的挽住谢邀的手。
“不急,我初来登门,还是应该拜见一下伯母才是。”谢邀微笑。
“好,那我先带你去我母亲的院子。”丁思语笑着开口。
她自小就生活在曹姨娘和庶妹丁娇甜的阴影和打压之下。
父亲不喜,母亲又一心痴念父亲,所以种种原因下,她自小也没什么朋友。
如今谢邀的出现即是拯救了她晦暗的生命,也算是第一个她人生中的挚友。
丁府不算大,但也绝不是那种寒酸的小门小户。
花园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府中各处院落看着也是清新雅致。
很快,谢邀就被丁思语带着来到了当家主母冀盈盈的院子。
作为威远将军府的嫡女,冀夫人的品味无疑是很好的。
几丛翠色的湘妃竹点缀在院中,墙角落也摆放着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的各种名品花草,不过谢邀一踏入院子就能很明显的闻到院中弥漫的点点苦涩的中药味儿。
看来这个冀夫人身体不太好啊。
“嬷嬷,我娘今日怎么样了?” 丁思语看向冀夫人身边的大嬷嬷询问。
前几日倒春寒,冀夫人身子弱,不觉受了邪风,便一直缠绵病榻着。
“夫人这几日用了药,昨天家主又来了一趟,今日已算大好了,眼下夫人正在里面做女红呢。”大嬷嬷笑着对丁思语开口。
等她看见丁思语旁边的谢邀,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后又变成了诧异:“这位小娘子是?”
“这是我的好友,镇国公府家的二姑娘,那劳烦嬷嬷替我进去告诉母亲一声,今日我带着谢妹妹来给她请安。” 丁思语向着老嬷嬷解释。
“唉!唉!老奴这就去。” 大嬷嬷满脸喜色的连声应道。
虽不明白自家大小姐怎么会和镇国公府谢家扯上关系,但不管怎么样,若能和这位谢小姐交好。
以后在后院的那几位想必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大小姐了。
房中
“谢小姐?” 冀夫人抬起还略显病容的脸,显然她对自家女儿会和谢家小姐相交也感到疑惑。
毕竟,若说她的娘家威远将军府还算是仅次于谢家的世家的话,这丁府就只能算上京城中权贵中的末流了。
自家夫君丁尚虽然仕途还算顺利,但比起其他根繁叶茂的大家族来说,还是寒门出身的他终归还是毫无底蕴。
所以在这阶级分明的上京城,自家女儿怎么会跟谢家扯上关系?
但冀盈盈好奇归好奇,心底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可算是丁思语第一个带回家的闺中好友呢。
“快将人请进来,再叫厨房多送几碟子时兴好吃的果子进来。”冀盈盈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大嬷嬷笑着回道。
不过片刻,门口挡风的门帘被掀开,露出一双亲密挽着手一起进来的小姐妹。
冀盈盈身体不好,加上当年纳妾的事情闹的大,她为了夫家和威远将军府断绝关系的事几乎传遍了上京城,所以这么多年她甚少出府,几乎算是半个与世隔绝。
所以,即便她听身边的嬷嬷说过,前阵子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被找回来了,但也没见过她。
更不谈听说她被封为安平将军后如今又被贬为庶人了。
所以她现在对谢邀的态度很自然,跟见到其他闺阁小姐们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在她看见谢邀的第一眼的时候,哪怕自己年轻时也算是个美人的冀盈盈来说,还是被惊艳了一瞬。
小姑娘看着比之自己的女孩年岁要稍小些,个头也低了半个,但丝毫不影响姑娘身上宛若晨间清新松柏般的气质。
她的背挺立的很直,乌发束起,一张素白的小脸轮廓分明,眉不画而墨,唇不点而朱,尤为出彩的是她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瞳孔像是猫儿一般的灵动,却又偶尔流露出一丝剔透玲珑的狡黠。
在冀盈盈看着谢邀的时候,谢邀也在观察这个曾经的将门虎女。
冀家跟谢家同为武将之家,各自有自己的家传绝学,都是为大夏立下数等汗马功劳的忠臣。
冀老夫人更是难得的巾帼女英雄,年轻时性格听说比男子还粗犷些,一生随着老将军东征西战,杀敌无数。
冀老夫人生育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哥哥都是走的从军路,现在也各自担任着要职,但就这一个小女儿。
生了三个,算是老来得子的冀家对这个小女儿算是从小掌上明珠般的护着。
一家人都是憨厚粗犷的性子,突然来了这么个娇娇小小的妹妹\\女儿,那可当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就是这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娇养着,倒将这个小女儿的性子养的颇有些天真不知世事。
而在她看惯了自家父兄粗犷豪迈的男儿时,清俊儒雅的丁尚一出现,就轻而易举的俘获了她的心。
哪怕他娶了她却又瞒着她让自己的青梅竹马曹香莲怀了孕,她依旧舍不得放手。
她骨子里或许也还有着将门之女的固执和倔强,不管家中再怎么反对她的婚事,要她和丁尚和离,她都要一门心思的走到底。
哪怕是与疼爱自己十几年的娘家人断绝关系也在所不惜!
谢邀在感叹这是什么神仙恋爱脑的同时,也颇有几分感叹。
她对冀盈盈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除了当初丁思语曾提过几嘴之外,她仔细翻找被她丢去吃灰的原剧情里也偶然看见了关于丁家的一词半句。
在原剧情里,女主在顺利靠着自己的绝世医术在上京打出名号之后,上京城就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纵火案。
丁家嫡长女失踪三年后被人找了回来,却神思癫狂,不仅一剪刀捅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庶妹,还在深夜一把火烧了整个丁家。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上京。
谁也不知道这个丁家长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妹妹。
最后丁府中活下来的只有曹姨娘和她两个儿子,还有冀夫人。
出了这样的事,冀夫人没了丈夫也没了女儿,她一夜白头,最后竟然偷跑出来,疯癫的衣不蔽体的在大街上乱窜。
是女主遇到了在街上被孩童戏弄着低头要吃秽物的冀夫人,不仅为她赶走了熊孩子,还将她带回家用心照顾。
最后冀夫人被她的医术治好,却丧失了所有的记忆,整个人如同三岁孩童般稚嫩。
而一直因为冀盈盈走丢而疯狂寻找的威远将军府发现是女主救了冀盈盈后,自然百般感激,后期还为女主解决不少麻烦,在女主遇到性命危机的时候更是拿出了自己家中祖传的丹书铁券相救。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娴静温和的妇人,谢邀却怎么也无法和书中癫狂的她重合。
她的悲剧是来自她自己识人不清,但她又何尝不可怜。
书中丁思语为什么纵火,谢邀想她应该能猜到几分。
或许在书中,禹州魔窟真实的存在某一个隐秘的角落,又或是丁尚和丁娇甜又对她做了什么别的,才让她绝望至此。
“是谢姑娘吧!快请坐。”冀夫人略有些局促的站起身。
“冀夫人好。”谢邀也温和的笑着开口。
听见谢邀称呼她为冀夫人而不是冠以夫姓的丁夫人,冀夫人一愣,却还是没有任何不快,只当谢邀口误罢了。
毕竟她虽然嫁给了丁尚是正房的大夫人,可谁不知道丁家宠妾灭妻,她这个丁夫人也着实有名无实罢了,冀夫人苦笑。
“阿娘,你前几日做的桂花糕可还有,快拿出来给谢妹妹尝尝!”
丁思语拉着谢邀刚坐下就像是小朋友第一次带自己的好朋友回家似的。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享给小伙伴。
“你啊!”冀夫人隔空虚点了一下丁思语。
“本就做的不多,那碟子还不够你一个人吃的,哪还有剩的。”
但还不等丁思语撒娇想让冀夫人再做点时,冀夫人就已经让人去准备做桂花糕的材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