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伦低头沉思,账本还在手,他还有底牌,将来欧阳伦若敢报复可以用此和他谈条件。
如今被发现,安庆公主为了欧阳伦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
他可以搞死欧阳伦,却搞不死安庆公主。
别人不知道公主,可他知道这些公主和藩王一样,没有一个是弱者。
这些都是马皇后带大的,不说学了十成十,就是学了马皇后三成,想要搞死他也很容易。
见魏伦陷入沉思,方孝闻决定加把力气:
“魏东家,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大明诸公主在民间都没有什么名声。
好名声没有、坏名声也没有,你说是什么原因?
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是亲姊妹,宁国公主嫁的可是汝南侯梅思祖次子,她要是想派一些人杀你,也就是动动嘴皮的事。
账本可不会保你的命,而是会催命!”
“唉……”
魏伦长叹一声,他知道保不住账本,安庆公主既然想保欧阳伦,除非能把此事捅到朱元璋面前,否则谁也杀不了。
就算能杀了,过段时间安庆公主也会想方设法搞死他。
“罢了!你去找刘集,账本在他那里!”
“多谢!”
方孝闻微微一笑:“等曾知州审问清楚后,你很快就能出去。”
魏伦抬起头,脸上露出纠结之色:“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说!”
“听说曾知州嫉恶如仇,一向正直,为何会答应放过欧阳伦。”
曾凤韶翻了个白眼:“我才二十五,你觉得我能当上知州单靠正直有用吗?
欧阳伦这次回去也就保住一条命,雅州又恢复正常,我吃饱了撑的穷追不舍。
当官是为了百姓吃饱穿暖,不是为了自己名声。
再说欧阳伦为了赎罪,已经出资在雅州修路,扩建城池,我为什么不答应?
杀了欧阳伦能让百姓吃饱,还是能让百姓穿暖,还是说杀了他天下就没有官商勾结、欺行霸市了?”
说到这,曾凤韶脸色变得严肃:“本官警告你,经商就是经商,要是贪心不足抢了普通百姓活路,你就看本官会不会跟你死磕到底。”
“多谢曾知州解惑,草民明白!”
“明白就好!”
曾凤韶没有骗人,他确实这么想,民生事关社稷,只要对民生无碍,他不会死磕到底。
杀一个欧阳伦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他的道是为民谋福之道,而不是追求万世之名道路。
两人走出牢房,方孝闻轻笑一声:
“曾知州,你刚刚说的是真是假?”
“希直兄,我看史书从来都是看史官没写出来的。
你们看到唐太宗和魏征,我看到的是无数县令和百姓。
你们看到岳飞北伐,我看到岳飞北伐过程中那些给予他支持的百姓和将士。
我不想要名声,我只想完成自己志向,让天下百姓过得更好。”
方孝闻躬身一拜:“曾知州之志令人敬佩,他日若得空,定与曾知州痛饮三杯。”
“别急着走啊!先告诉我为何要引导魏伦去安南?”
“不知道!”
方孝闻轻声解释:“是方学士要这么做,具体是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真是越来越好奇,我能不能写封信直接问方学士?”
“你还是想想怎么写奏疏吧!欧阳伦已经前往京城,按照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
“也是!”
欧阳伦连日来快马加鞭,一天只敢休息两个时辰,终于回到京城。
刚进京城,欧阳伦便听到百姓的议论声:
“你说要不要去北平看看?听说好多商人都去边境参与鞑靼互市。”
“你有钱吗?知道鞑靼需要什么?你把羊肉带去草原卖能卖的动吗?”
“为何不行?我这羊肉可是云南来的,草原人还吃过不成?”
“骗别人也就算了,还骗自己?你那羊除了羊脖子上的铃铛,身上还有哪样是云南来的。”
“那也是云南的!我说他是就是!”
“唉!我也想去,可惜钱不够啊!听说那些大商会都已经出发,不过我们可以去那边做工,听说工钱挺高的。”
“算了吧!去那边还不如当船员去,浙江那边工钱更高,出海一年两百两银子,简直就是捡钱。”
“你是不是傻?陛下说了,要在草原建城,我们跟着去做工,要是真的建城可以提早租个铺面!”
“咦?我怎么没想到,走走走,快点去找个商会加进去。”
“……”
满大街都是议论声,欧阳伦呆愣愣站在原地,心里佩服不已:
‘还真和鞑靼互市,方孝儒还真会成为第二个方时不成?陛下怎么会这么信任他?
不行!得快去请罪,最好把我贬到草原,这样便能加大和瓦剌的交易。
若是能把秦晋燕三王拉进来,那就更好了!’
想到此,欧阳伦不再耽搁,快步向皇宫走去。
早在欧阳伦进入应天地界时,朱标便已收到消息,此刻他一边教朱雄英解决问题,一边等待着欧阳伦到来。
“雄英,发火可以,但不能一直发怒!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
“实在是湖广那些官员太过分,不仅贪还不做事。”
朱标一脸平静:“你要想的是该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这些贪官为何这样,要怎么处置这些贪官才能让自己好受点。
任何人做出任何事都需要三个要素,一个是动机、一个是能力还有一个是提醒。
你想杀人是动机,你能杀人是能力,而提示就是你面前这个奏疏。
削弱他的能力、减少他的动机、没有人提醒他,自然能减少贪官无吏。
然而,想要让官员做事,就必然要给予他能力或权力。”
“这不就是无解的难题!”
“看你有什么愿望或志向!”
朱标缓缓开口:“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呸!
都怪方学士,这话你就当没听到。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想要天下没有贪官,那是不可能的。”
“若儿子想要让天下八成官员都是清官能官呢?”
“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
乾为神、坤为身,神控制身体执行,神要走,身体就会去动,这就是简则易从。
越容易做到的事,身体才会去动,若一件事让人觉得太难,那他便不会去做,也会容易放弃。
想要让官员不贪,你就要加强贪污的难度,就是反过来使他们的能力不足以贪污。
例如县令,他们贪污无非就是从商税而来,只需再成立一个部门用来专门收税,或者朝廷单独派人下去收税即可。”
“这样收税那个部门或人,不是也能贪污?”
“所以才说无法真的全部禁止,我为什么不抓贪污,原因便是在此。
只要他能做事,不把手伸向农民和工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