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一族不过辉煌了两个朝代不到,便再一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昨日还是人人称道的镇国大将军,今日便成了企图通敌叛国的逆贼。
百姓之间如何传闻,苏静翕不清楚,但是不过是新年的第二日,宫里再一次的死寂沉沉,丝毫没有新年的氛围,当然,除了关雎宫。
入宫不过三年,发生的事情却实在有些多,先是俞家,袁家,后是沈家,如今又是宁家,无一不是盛极必衰,辉煌永不复存在。
但是同时伴随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的,亦有苏家这样的后起之秀,即便苏大人与小苏大人官职皆不高,但是却无人敢轻易忽视他们背后的珍妃娘娘。
有恩宠,有子嗣,难保不会是下一个俞家。
便成如苏静翕当初所预料的一般,有她站立在高位,哥哥与爹爹在朝为官,再不会如当初一般为人所陷害弹劾,巴结讨好都来不及,如何会想要得罪呢。
或许这样说有些势利,但却是事实。
苏静翕身处后宫,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却又如同什么都做了,只要她不倒,苏家便不会有任何事,相反,苏家倒了,有她在,依旧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宗政瑾没有与她过多谈论前朝之事,苏静翕更加不对多问,人需要活的明白,前提是难得糊涂。
只是从他的举动看来,苏静翕暗暗猜测他应当是想清楚了许多事,或者说是心里解脱了,不再如以往那般的负重。
人轻松了,心情自然亦好了。
转眼便是又一次的探亲之日,即便苏静翕前不久才见过自家娘亲,依旧会觉得仿若已经过去了许久一般。
已经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的母妃,苏静翕依旧觉得自己并没有改变什么,不管是容颜上还是心态上,或许是宗政瑾近来越发的宠着她,让她只当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苏静翕于两人的相处之道上依旧处于不断的摸索阶段,她不知道他能够容忍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只能每次慢慢试探,若是察觉到他有生气的迹象,便赶紧讨好卖乖,下次继续。
她猜测他或许是知道的,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苏静翕便当作自己不知道他知道。
有时候的一些新鲜的小发现让她惊喜不已,心情变好便去讨好他,逗乐他,两人有时候会因为一件小事乐上半天,有时候亦会因为一件小事争吵起来,却是却从未真的红了脸。
她的眼泪十分的管用,她却不敢多用,次数多了害怕有一日自己真的需要了反而失效了,况且她亦不想用眼泪束缚他,强迫他做他本来不愿意做的事,即便她哭的并不在少数。
女人是水做的,她如此说,他信了。
苏静翕从床上爬起来,呆坐了片刻,直至眼神恢复清明,才出声道,“进来伺候本宫梳洗吧。”
“是,”听瑶首先应声道,几名宫女随后而入。
“娘娘今日可要穿得喜庆些?”代曼站在衣橱前,面露笑意问道。
苏静翕撇了一眼码放整齐的层层衣裳,一眼望去的都是她经常穿用的,几乎皆为色彩鲜艳款式新颖之物,不止是关雎宫的宫人,甚至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她爱好水晶,偏爱色彩鲜艳的饰物,自然亦包括宗政瑾。
每每上贡呈上来的东西,宗政瑾命人所送往关雎宫的皆为她喜欢的颜色样式,而通过后宫舒贵妃分派往各宫的,亦是如此,对于前者,她心存感动,对于后者,她坦然接受。
“嗯,本宫哪日穿的不喜庆?”苏静翕轻笑了一声,说道。
按照她如今的品级,自是可以除去蓝粉之色还可用紫色,便是如品红玫红亦是可以用上的,只是除了大红与绯红等无法穿戴,但她并不想如此。
红色代表着的是正室的权威,而玫红艳俗,品红不正,与其如此,不如光明正大的用其他的颜色,她爱好鲜艳之色不错,但并不只是红色而已。
红色不是唯一。
唯一的不只是红色。
代曼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认真道,“娘娘说的正是,娘娘年纪小,穿的鲜艳些让人看着亦是极为舒坦的,生气活泼,楚楚动人,可不正是这个理?”
宫的妃嫔如今虽然所剩无几,存活下来的也大多是无名之辈,属于一大早便被排除在争宠大流之外的,没有显著的家世,没有傍身的子嗣,更没有皇上的恩宠,所着自然不会是鲜艳之色。
如常年礼佛的顺妃娘娘,浑身上下毫无奢华之气,朴素无繁纹,不是藏青便是紫檀之色,便是曾经宠冠后宫的舒贵妃娘娘,亦是格外钟爱浅淡素雅之色,虽令其有隐秘的仙气,却终究失了那份生气。
而在这其中与众不同的便是自家娘娘了,若说年纪轻,理应着深色令其稳重与成熟,然而自家娘娘偏偏未追从大流,如今看来,随其心意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单从皇上每每令人送来的那些鲜艳之色的料子与首饰便可看出。
稳重,并不一定是夸赞。
“你们瞧瞧,如今代曼这张嘴啊,是越发的会说了,”苏静翕转头对着听瑶等人笑道,一脸戏谑。
听瑶闻言连忙附和道,“正是如此,奴婢亦觉得代曼这张嘴啊,越发的伶俐,奴婢如今都说不过她了。”
“娘娘,你们惯会打趣奴婢,便是假的,为了娘娘高兴,奴婢今儿个也就厚着面皮受了,”代曼一本正经道,小脸上尽是认真之意。
“本宫怎么瞧着,你并不是为了本宫,反倒是……”苏静翕故意话没有说完,只笑着打量她。
“反倒是为了讨赏,”听瑶笑着接话道。
“娘娘,你瞧瞧,听瑶惯是欺负奴婢,娘娘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本宫瞧着也是如此,”苏静翕穿好衣裳,走过去坐在梳妆台前,“听瑶说的极为有理。”
“娘娘……”代曼跺了跺脚,面露幽怨。
苏静翕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银雀镂花长簪,递给她,道,“既然是讨赏,大过年的,本宫自是要如了你的意,总不好叫你满心满意的来,两手空空的回去吧。”
代曼伺候了她许久,自是有两分了解她的性子,当下也不推却,笑呵呵的接过来,福身道,“奴婢的心思都被娘娘看穿了,那奴婢就谢娘娘恩典了。”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你也伺候本宫快三年了,若是有什么大可与本宫说,念着咱们主仆之间的情分,本宫不会轻易拒绝了你的。”
对于代曼,苏静翕是打从心底满意的,即使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久,但是这三年中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她都记在了心底。
代曼为她做的事,受的苦,并不在少数。
所以她给予她荣耀与赏赐,给予她信任与亲密,有取有得,如此才是真正的御下之道。
代曼再次认真的行了一礼,道,“娘娘所说的奴婢都一字不差的记在了心底,娘娘对奴婢如何奴婢是再清楚不过了,三年的时间不长,便是十个三年,奴婢皆会忠心本份的伺候娘娘,服侍娘娘,只愿娘娘能够给与奴婢这个机会。”
苏静翕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转头扫了一眼旁边的几人,“本宫所说的话,于你们亦是一样的。”
“是,奴婢谢娘娘恩典。”
苏静翕没有再开口说话,装扮完毕,直接吩咐人将宗政珺抱来了主殿,因为他走路并不算十分的稳妥,是以殿内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若是以前,苏静翕定然是会觉得此举太过奢华浪费,但是现在,许是见识多了,许是心疼孩子,她竟是坦然接受。
况且,这还是宗政瑾吩咐的,她更加的不会有异议。
母子两人用了早膳过后,没多久前去迎人的小福子便率先回来了,苏静翕知道自家娘亲马上便会到了。
披上斗篷,站在宫门口候着,不须臾便远远的瞧着人影往这边走过来,苏静翕连忙走过去。
“臣妇给珍妃娘娘请安,”苏氏暂且隐下内心的感慨与激动,理智的先福身行礼。
苏静翕有些无奈,便是说过多少次她娘依旧是“我行我素”,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上前扶起她,“娘亲快快请起。”
两人挽手行至殿内,苏氏一眼便看见正坐在地上玩耍的四皇子,又是想要行礼,“臣妇给四皇子……”
“娘,珺儿还这般小,你便是给他行再大的礼他亦是不懂的,反倒是折了他的福分,”苏静翕没等苏氏跪下,便及时的拦住了,面露不赞同道。
苏氏却依旧坚持,于她而言,四皇子虽是自己女儿的骨血,但首先他是四皇子,属于皇家的血脉,且如今周岁已过,再不是嗷嗷待哺的幼儿,行大礼再是正常不过了。
她虽是妇道人家,居于内宅,但是苏书砚与苏骏文对于四皇子之事并没有隐瞒于她,反而是耐心解释,是以她亦能够隐隐猜测出四皇子将来或许会有大作为,前途无量。
人废礼不能废,那么这个礼更加需要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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