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央替杨小麦向饭店道了歉,并且把她吃掉的那些东西算在了自己的账上,饭店这才作罢了。
司央领着杨小麦进了她的包间,让她先填饱肚子。
“我……我真的能吃吗?”杨小麦看着桌上基本没怎么动过的菜,不受控制地吞咽起了口水。
司央笑着将她摁在了椅子上,“小麦,我们是朋友,她们也不是外人,你不用拘谨的,快吃吧!”
吴大娘和邱霞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可怜的女人,同情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客气。
杨小麦这才拿起筷子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扫荡,看得桌边几个大人孩子纷纷惊呆了。
杨小麦知道自己这样很丢脸,但是她已经快三天没吃了,和生死比起来脸面算个什么呢?
“你慢点,不够的我再给你叫……”司央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给她递了杯水。
杨小麦看着司央关切的眼神,忽然放下筷子,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司央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小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杨小麦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这才看向司央急切地恳求道:“欢欢,我其实是来找你的,求你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份上,救救我哥哥好不好?”
司央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少年青涩又俊朗的脸,他站在逆光中,用沾着煤灰的手递给十二岁的少女一块冰糖。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吃到糖。
“吃了糖,日子就越来越甜了。”
司央一时间分不清,那个少女是原主,还是她自己。
只是他那张灰扑扑的脸所绽放出的笑容却那样干净纯粹,驱散了她一整个童年的阴霾。
司央的心揪了揪,“杨锋他怎么了?”
杨小麦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完,却还是哽咽着向司央讲述起了他们兄妹俩这些年的遭遇。
他们会被再婚的父亲接走,并不是因为父亲良心发现,只是迫于外界压力。
父亲再婚后早早就和继母又生了一对儿女,自然不会在乎他们兄妹俩。
继母更是横竖看他们不顺眼,成天就是非打即骂,家里的所有活都是兄妹俩干,可他们却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为了省钱,不给兄妹俩上学,逼着十八岁不到的杨锋去煤窑当采煤工。
杨小麦不满十七岁,继母就给父亲吹枕边风,要把她嫁给一个瘸了腿的木匠当媳妇儿。
杨锋忍无可忍,果断带着杨小麦离开了那个家。
不得不说杨锋是个有能耐的,他学习能力强,又能吃苦耐劳,对矿山的机电维修这方面有极高的天赋。
不仅很快就成了煤矿厂的正式工,在参加过几次培训后,两年内就考上了机电技术员。
厂里给他分了房,每个月的工资补贴也很丰厚。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越来越好了,哪知道一场矿山事故,砸断了他的一条腿。
杨小麦在医院照顾刚做完第一次手术的杨锋时,两年没出现的父亲带着继母出现在了医院。
原来,在机械厂上班的父亲因为工作严重失误,给厂里造成了巨大损失,被厂长当场开除,厂里的住房也被没收了。
他们走投无路之际,听说了杨锋在矿山当技术员,一个月就能拿八九十块时,就闻着味儿找过来了。
父亲杨大刚端出长辈的架子,要求杨锋把矿山的工作让出来给同父异母的弟弟,还说杨锋这工作本来就是他当初给他找的,他让杨锋拿钱出来让他弟弟马上去考证。
厂里的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一个人退出来才能再进去一个。
当初杨大刚只是为了让家里少一个人吃闲饭,才托人找关系把杨锋扔去煤矿厂当个临时的苦力,哪知道他这么有出息,居然短短时间就混成了正式工,还成了技术员。
继母趁机挑唆,说杨锋的腿断了接上也好不了,住院还浪费钱,还不如让厂里把交给医院的钱都折成现钱给他们。
杨大刚觉得有道理,趁着杨锋不能动弹,杨小麦又奈何不了他们,就强制带杨锋出了院。
他们一家霸占了杨锋的房子和存款,又把还需要做二次手术的杨锋和杨小麦一起赶了出去。
杨小麦想去厂里找领导反映,却连大门都进不去,原来是杨大刚他们提前花钱打了招呼。
他们为了防止杨小麦去告状,就要把她绑去嫁人,杨小麦半路逃跑后就想起了要来阳城找司央。
几年前他们在报纸上看到过秦家和司央的断亲声明后,兄妹俩本来打算来找她,可是一打听才知道司央过得很好,起码比他们好多了。
所以他们就只在暗中关注司央,并没有要来打扰的意思。
这次杨小麦是实在没办法了,杨锋的腿要是得不到及时救治这辈子就只能是个瘸子。
她跪下来就要给司央磕头,“欢欢,就看在我哥哥曾经保护过你的份上,你帮帮他,救救他好不好?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成了瘸子,他会活不下去的。”
杨小麦去兵团打听过司央的事,她知道司央嫁人了,还嫁了个军官,这才从兵团又赶来了阳城。
看司央现在吃的穿的,她知道司央有那个实力。只要司央肯帮忙,杨锋的事就能解决了。
司央忙把杨小麦拉了起来,杨锋那张冷白清隽的脸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冲击着她封存的记忆。
十三岁那年的秦司央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天她淋着雨去捡煤,傍晚就发起了高烧。
她睡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时,就感觉有双粗粝的大手探进了她的裙底,不等她挣扎着爬起来,就听‘哐当’一声,紧接着就是杨锋的怒骂:
“畜生!欢欢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滚!”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气势汹汹的杨锋手里拎着把铁锹,正和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对峙。
那中年男人捂着后脑勺,沾了满手的血,慌慌张张地跑了。
跑到门口时,又被进来的杨小麦敲了一棒子。
那次要不是杨锋及时出现,十三岁的她就被人猥亵了。
司央将杨小麦安置在军区招待所后,又给她找了几身合适的衣裳,以及这个季节穿的鞋袜,然后才回了军属院。
她决定跟杨小麦走一趟,这是她理应偿还的一段恩情。
晚上,裴霆禹回来得比往常都要晚,他这几天都在忙着收集证据,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让冷落自己的司央反过来哄他。
夫妻俩的冷战仍在继续,裴霆禹进去房间抱闺女时,司央竟主动叫住了他。
“我明天带宥宝出去一趟,过两天才能回来,你和干娘把聿修和宁宝照顾好,宁宝这两天喝的奶粉我已经准备好了。”
裴霆禹轻轻皱眉,“去哪儿,这么突然?”
司央避开他的目光,态度冷淡,“你的问题还没解释清楚之前,我不认为有必要跟你说太多。”
裴霆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既然她不肯说,他也不想问了。
置气似的,他抱着小宁宝出去了。
吴大娘见他冷着脸出来,立刻将他拉到了自己房间,“司央跟你说了,她明天要出去吗?”
“嗯,随她。”裴霆禹心不在焉地哄着闺女。
吴大娘面露不安,“你知道她要去见谁吗?”
裴霆禹皱眉不悦,“见谁?”
吴大娘这才赶紧跟裴霆禹把今天在饭店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霆禹。
裴霆禹听后,脸黑如墨。
她抛夫弃子,千里迢迢要去见另一个男人?
吴大娘不忘借机提醒,“我听那人对司央有恩情,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可长点心吧。”
裴霆禹表面不甚在意,心里却仿佛压了千斤重的巨石。
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还有个隐藏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