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朔和唐悦都没料到夏禾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直接赶唐悦走。
唐悦当即跪在夏禾病床前哭得梨花带雨,齐朔原本还觉得唐悦的确是失职在先,但看她如今声泪俱下请求原谅的模样是那么惹人心疼,可夏禾却全然无动于衷。
他又一次看清了夏禾的冷情。
“她都已经跟你下跪道歉了,你还非要为难她吗?”齐朔咬着牙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你心疼她,可以带去给你做助理啊。”夏禾不甘示弱,眼神狠狠剜向这个跟她貌合神离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就在这里,可她却感觉他们之间似乎生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从他眼里看不到对她的一丝爱意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离她远去,她抓不住了。
齐朔似乎也察觉到夏禾今天的情绪和往常不同,他将唐悦推到一边,拿出全部的耐心道:
“禾禾,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唐悦是你表妹,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关心她的,你怎么能把她推给我?”
“齐朔,我昨天住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你才跟我身为我随身助理的表妹,姗姗来迟。你问过我一句我的病情吗?别拿着为我好的幌子来自欺欺人,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我……”齐朔脊背一僵。
“呜呜呜……夏禾表姐你别不要我,我会改的……”唐悦仍旧跪在夏禾床前倔强又委屈地落泪。
齐朔看不下去,强势地将她拉了起来,然后恶狠狠望向夏禾。
“你还跪着干什么?没看出来她铁石心肠吗?”
铁石心肠?夏禾苦笑一声,真是好一句铁石心肠。
五年前两人从同一个起点出发,努力追逐成为电影人的梦想。
最艰难的时候,两人共同分享唯一的一个粗粮煎饼,那饼子粗粝坚硬,两人却能在彼此坚定的眼神中品尝出丝丝甜蜜。
很多时候她心疼这个男人饿肚子,会把自己挣得的那份饭,分出一半给他。
她自己饿了就喝井水挺过来。
也是从那时起,她的肠胃就慢慢熬坏了。
那时候日子虽然艰苦,但是两人一起畅想未来时,那些相互激励的话语却像是能温暖彼此的光,让他们坚持了下来。
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许多,他们也终于要结婚了,可是这个男人却张口就用铁石心肠来形容她。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的咬牙坚持,在他看来到底算什么?
齐朔终是带着仿佛受尽委屈的唐悦走了,直到两天后夏禾出院,他们都没出现。
夏禾带着龙丽珍第一时间回了片场,开始补拍这几天耽误的戏份。
龙丽珍顶替了唐悦的助理身份,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起夏禾,她不仅能把夏禾交代的事都完成得很好,还会贴心地为夏禾处理很多其他烦心事。
自从换了助理,夏禾的工作得心应手,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虽然已经连续一周都没见过唐悦和齐朔,但夏禾却一点都没去想那两个人。
她只听和齐朔同剧组的副导演说,最近没有齐朔的戏份,所以他下乡去演出了。
这天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后,夏禾正打算为了慰劳一下龙丽君带她去下馆子时,就在片场外碰到了秦凌霄。
“秦……”她挥了挥手,正犹豫该怎么称呼他时,就见秦凌霄身后跑来一个抱着文件夹的男同志。
“秦副厂长,这里还有一些需要您签字审核的影片资料……”
夏禾举起的手僵在半空,她没料到这个男人居然就是那位新调来的副厂长。
传说副厂长是部队专门调过来的,主管电影生产和抓腐败。
但她明明听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可秦凌霄看上去顶上头也才三十岁啊!
她正胡思乱想就被回过头的秦凌霄看见了。
“你身体好了?”秦凌霄看着她青红交错的脸色,平静地打了声招呼。
夏禾拘谨又礼貌地朝他颔首回应:“我好了,谢谢秦副厂长关心。”
“那就好,没事要把眼睛擦亮点。”秦凌霄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径直走了。
夏禾愣怔一瞬,忙追了上去,“秦副厂长,为了感谢您给我介绍了一个得力助手,我请您吃饭吧?京市的国营大饭店,您随便挑?”
秦凌霄失笑:“你不是在攒钱结婚吗?怎么这么舍得?”
夏禾闻言顿时双颊涨得通红,“我……秦副厂长就别取笑我了,我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秦凌霄原本是要拒绝的,但是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眸子,想着她还被那个早就背叛她的男人蒙在鼓里,他陡然不忍拒绝: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好吧……”
吃饭的地点是秦凌霄选的,不是京市最高规格的饭店,但也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夏禾本来是约了龙丽君一起的,但是龙丽君最近都给自己定了学习任务,完成工作后就会回去跟着收音机读报纸。
这样既能增长见识,又能多识字。读报自学后,她还会去夜校学习两个小时。
夏禾很少见到像她这么努力的女孩了,她甚至从龙丽君身上看到她自己的影子,所以决定一会儿帮她打包带回去也一样。
秦凌霄定的桌位在楼上东边的包间。
两人落座后夏禾大方地让秦凌霄点菜,她去洗个手再回来。
秦凌霄幽微不明的眸色扫向了隔壁包房,这里毕竟只是普通的饭店,隔音效果一般,只要说话时比正常音量大一点,就能听到一墙之隔在说什么。
夏禾去洗完手回来时,路过中间包房时就正好有人送菜进去,她无意中往里面瞟了一眼,这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里面的三个人。
一个是她的爸爸夏老头,另一个是她的未婚夫齐朔,还有一个就是她的表妹唐悦了。
不是说齐朔下乡演出了吗?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夏禾出于好奇,靠在门边想听里头在说什么。
“舅舅,我真的已经尽力劝表姐了,可是她眼里只有钱,根本不考虑其它。现在为了不让我坏她的事,更是直接要把我轰走。”这矫揉造作的声音一听就是唐悦。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禾又干脆凑近了些听。
紧接着就是夏老头痛心疾首的声音:“真是家门不幸,为了抛头露面,在外头净干些不要脸的丑事,我的老脸都要被她丢光了啊!”
“最可怜的还是朔哥,眼看就要和表姐结婚了,可是表姐她居然为了挣钱到处陪导演们睡觉,她上回进了医院我还专门多了个心眼打听了一下,医生说……说表姐是脏病。”
“你说什么?”夏老头气得脖子都粗了,而沉默的齐朔则如遭受奇耻大辱般死死握着杯子。
唐悦自责含泪,扑通一声跪下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拦住表姐,才让表姐为了走捷径,一次次爬上那些老男人的床,现在还得了这种病,舅舅你怪我吧!表姐她只是想让您过上好日子而已呀~”
两个男人立刻争相疼惜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悦悦,这不是你的错,你从小就体贴懂事,是夏禾她不要脸!她妈从小就娇惯她,我也没有管好她,现在就是对不起齐朔啊!”夏老头满脸愧疚地看着齐朔,几度欲言又止。
“夏叔,我跟夏禾不会有未来了,她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跟她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