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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日,李自成领军亲征,临行时顺军大搜全城,除东阁大学士邱瑜与文渊阁大学士方岳贡许其自缢,又有四月初大行皇帝殡葬时,襄城伯李国桢自缢陵前。

余下所有的勋贵大臣,内阁六部大员,大太监,锦衣卫高官,带进京的藩王,大小京官们,全部用铁链串锁,以马兵驱之押往刘宗敏府邸处。

各官感觉大难临头,个个嚎啕大哭,身体颤抖若筛糠,很多瘫倒不动的,马兵们毫不客气的放马踏下,当场就踏死了几十个。

密密麻麻的官员勋贵被驱赶着前往,定国公徐允祯、武定侯郭培民、泰宁侯陈延祚、镇远侯顾肇迹、西宁侯宋裕德、阳武侯薛濂、永康侯徐锡登、兴安伯徐治安、新宁伯谭弘业、应城伯孙廷勋……

超过百家的勋贵,还有他们的子侄家人们。

内阁大臣,大学士陈演释放不久又被抓来。

大太监王相尧也是,当日他开宣武门投降,未想却是接二连三恶梦的开始。

还有兵部尚书张缙彦,也是面若死灰,他深深后悔,当时不该开门投降。

又有大小京官,流贼进京后,录用的不过百多人,余下近二千人富贵无望,早知如此,又何必投降呢?现在不但家财丧尽,看来更性命难保,他们个个放声大哭,恐惧之极。

陈演、张缙彦等人被押进刘宗敏府邸时,里面已经哭声动天,嚎叫凄厉,刘宗敏府中的甲兵们,已经对那些早一步押解进去的藩王与勋贵们进行砍杀。

他们大刀与长矛对着人堆不断劈砍刺捅,鲜血满地,人头滚滚,便若进入了屠宰场,那些甲兵正在杀猪宰羊一般。

这些藩王与勋贵都是有大能量之人,随便跺一跺脚,京城与地方也要震三震,他们怀着期盼投降,未想到却是这个结果。他们祖辈博取爵位何等艰难,此时却被一堆堆杀鸡杀猪似的。

“不要杀我……”

安乡伯张光灿哭叫着,乞求着,他在地上乱爬,两个甲兵狂笑着追在他身后,他们手中大刀乱劈乱捅,张光灿凄厉的嚎叫着,慢慢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的青石板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还有遂安伯陈长衡与彭城伯张光祖声嘶力竭叫着,七八杆长矛往二人身上刺捅,二人翻滚着,爬动着,满身满地的血,最后他们的嚎叫声慢慢低沉,最终没有动静,只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张缙彦身体颤抖似筛糠,他看到大院中尸体一堆堆,定国公徐允祯、武定侯郭培民、泰宁侯陈延祚、镇远侯顾肇迹等人扑在一起,个个眼睛大睁,眼中都带着无比的恐惧与悔恨。

还有大太监王相尧、李凤翔、高时明、褚宪章、方正化、张国元等人尸体聚成大堆,他们同样大睁着眼,很多人屎尿尽出,汇合着地上的鲜血,场面说不出的恐惧。

又听凄厉的惨呼声,却是太康侯张国纪哭叫道:“陛下,陛下,微臣有罪啊,微臣该尽散家财,不让流贼进京的。”

张国纪是懿安皇后之父,天启年间封伯,二月二十二日时,他进银一万两,进封侯爵,此时他深深后悔,进银太少,以至于流贼进了京。

刘宗敏一直站在台阶上狂笑,此时他大笑道:“驴球子,总算有一个明白人,晚了,都随你们的皇帝去吧。”

他手一挥,又是百多个甲兵涌出,对张国纪等人大砍大杀,将他们一一砍死在地,然后他们提着血淋淋的大刀,狞笑着向张缙彦等人涌来。

陈演嘶声大叫,他转身想逃,然而却被强按地上,然后两个顺兵对着他连连捅刺,这个大学士凄厉叫着,四肢拼命扭动。他的叫声无比凄楚,就象被杀的猪一般大叫,最后这个内阁大臣全身被鲜血浸透,他大睁着眼,神情非常恐怖。

张缙彦声嘶力竭叫着,他再也抑不住心中恐惧与悔恨,放声大哭:“悔啊,吾好悔啊,本官不该投降的,本官该与流贼血战到底的。”

刘宗敏狂笑道:“晚了,都晚了,你们这些蠢驴,全部死吧,哈哈哈……”

五六个顺兵围上来对张缙彦劈砍,这个兵部尚书凄厉的叫着,身上的血珠不断随着大刀的挥起而洒落。

……

刘宗敏杀尽所有的藩王勋贵,内阁大臣,六部高官,还有大太监与锦衣卫要员,然后轮到那些京官们。他们因为人数太多,只是全部押在府前,以铁链串锁在道路的两旁。

刘宗敏以号鼓为令,每一鼓随意取杀京官,三鼓方释,一口气又杀了五六百个官员,有官哀求言愿输银活命,亦杀之。但闻哭嚎片片,道路两旁人头滚滚,血腥之气中人呕吐。

李自成默声不响,牛金星脸色苍白的看着,只觉阵阵反胃,李岩一声叹息,随李自成等人提马北上。

他们来到德胜门外,就见干硬的路上车马滚滚,人流不绝,特别运水的车辆不断。

牛金星与田见秀等人负责后勤,因德胜门北上三十里内缺水,所以他们从内城西海、后海运水,然后在德胜门外五里的石碑铺,又十五里的双线铺设供水点。

然后再走十里到清河店,那边有一条清河,南镇与北镇内也有一些水井。

不过大军到达那边后,还要大部移驻到昆明湖与瓮山泊边去。

他们站在德外关厢上,见乱糟糟都是北上的人马,个个器械马具不齐,很多士卒身上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然后推辎重,抬粮草,推行火炮,旗号混乱,营伍不清,到处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们虽汇成浩浩荡荡的北上潮流,然李自成心神总有些不定,他对身旁牛金星悄声道:“孤王心中忽有疑惧,大军耽乐已久,西兵势大,城中又人心未定,万一不敌,如何是好?”

牛金星看着眼前的北上人马,眼前所见,确实与进京前那只严整精锐的军队相差太远,他心中也有不妙的感觉。

听李自成这样说,他强笑道:“我兵势大,铳炮犀利,大王何必作此丧气之话?”

不过他看了看左右,还是咬牙低声道:“若有万一,我等便退回河南湖广,数千里之远,料王斗也追之不得。不过大内金银搜括已尽,皇居壮丽,焉肯弃掷他人?介时付之一炬,以作咸阳故事,即后世议我辈者,亦不失为楚霸王英豪!”

李自成点点头,在牛金星等官员送行下,他提马北上,然走了几十步,他又不由自主回头去看,不远处的德胜门箭楼如此的壮丽。

与他一样,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回过头来,离开京师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

四月十五日,多尔衮领大军到达了三河。

十一日时,退守迁安城的杨国柱拒绝投降,多尔衮下令进攻,双方大战激烈,从巳时一直打到午时,多尔衮动用了重新回来的清国红夷大炮,特别四轮磨盘重炮。

虽那些投降的明军炮手操炮不显,不过明军忽然退守城池,坚守迁安城不出,从俘获的明军士卒口供来看,多尔衮猜测杨国柱可能受了伤,而且伤势不浅,明军群龙无首,只得退回城池。

多尔衮也就此放下心来,蓟镇军虽然不降,但也无力出城,就不会对他的清国大军构成威胁。

他挂心着流贼与王斗之间的动静,因此蓟镇军不出后,他留部分人马监视,就下令大军继续赶路,往京师方向奔去。

他也不担心迁安城的蓟镇军是否会对他的后路形成威胁,从崇祯年起,清国数次入关,每每深入数千里,最远到达山东,这之间背后又有多少坚城重兵?

所以只要靖边军不在身后,多尔衮就不会在意,蓟镇军也一样。

从迁安到京师有四百里路,所经有丰润、玉田、蓟州、三河、通州等城池,多尔衮下令全力赶路,同时哨骑四出,特别注意京师与宣府镇那边的动静。

一路上,他还打着“为尔君父报仇的旗号”,又有吴三桂等人的例子在前,他们也知道鞑子的犀利,所以大军途经丰润时,那边投降大顺的原明军将领,也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投降了清国。

多尔衮让他们薙发,留了几百旗兵在城内,然后又继续赶路。

不过所经玉田、蓟州时,投降大顺的原明军守军不愿投降,多尔衮也不愿理会,留了一些兵马监视,继续赶路。

反正这些兵虽然不降,但也无力出城,对他们大军形不成威胁。

不过他很注意让遍布四野的哨骑拦截可能的信使情报,不能让他们送信前往京师,免得京城的流贼知道自己这只大军,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头上。

所以目前为止,虽然多尔衮大军一路从山海关过来,但因为实行严密的战场遮蔽,信使拦截,京城的李自成等人一直懵然,不知有一只强悍的大军正往京师方向逼来。

四月十五日下午,多尔衮的大军到达了三河,防守的将领仍然是原明朝将官,与丰润的例子一样,他们也毫无心理负担的投降了清国,一箭不发,薙发为辫。

此时他们离京师约有百里,从迁安到三河三百里路走了四天,而且是整体的行军速度,连携带的大小火炮也一起跟上。算是优秀水平,但达不到顶尖的水准。

中国古典军队巅峰行军状态是在宋初,当时高粱河之战赵光义领宋军于六月十三日从镇州出发,在六月二十三日到达幽州城南,行军十日,每日约行百余里,然后立即投入攻城并持续十三天。

要知道他们行军时可是全身甲胄,特别宋军的盔甲又是出名的重。

不过靖边军也有记录,强行军状态可以达到每天两百里,骑兵三百里。

到达三河的多尔衮派出更多哨骑,特别非常注意打探宣府镇那边王斗的消息。

十六日,他得到好消息,靖边军出兵了,以尤世威等为前锋夺取了昌平,后续主力大军还源源不断从居庸关出来。

他关注的京师那边也一样有了动静,驻守德胜门的部分贼兵已经北上,他们进驻清河店等片,城内的流贼也蠢蠢欲动,极有可能倾巢北上,与靖边军在安济桥与清河的某片地带展开大战。

此时摆在多尔衮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前往通州,趁流贼可能倾巢北上,城防空虚,正是夺取京师的好时候。

这也是吴三桂等人希望看到的。

然多尔衮会这样吗?

比起流贼,王斗才是他最重要的敌人,他若出兵夺取京师,流贼定然回师,双方大战,岂不是便宜了王斗?介时谁才是真正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他的另一个选择必然是……

多尔衮的目光投在地图上的顺义,又扫一眼身旁满是期盼神情的吴三桂,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四月十七日,多尔衮确认流贼倾巢北上,他下令全军赶往顺义。

当夜不收将情报传递到案前时,王斗振奋道:“好,人到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