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试榜单公布后,因为萧漠名字的出现,却是在状元楼内引起了一场波澜。
萧漠如今在文坛的声望如日中天,但为人却又无比的低调,慕其名者虽然无数,但见过其真人者却是寥寥无几。
虽然这只是因为萧漠生性内敛,不喜招摇,并非刻意,但不得不说,这种低调不仅没有让萧漠的名气声望降低,反而让天下文人对萧漠也更加好奇、更加敬重。因为这种低调,“年少稳重”的评语,更是无数。
毕竟,萧漠年纪轻轻,已是文坛大家,却依然能保持低调的作风,毫不招摇得意,这点却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于是,状元楼内的一众儒生们,见到可谓是他们偶像的萧漠,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之后,一时之间竟是纷纷忘却了上榜的得意和落榜的失意,纷纷向着萧漠涌来,激动莫名。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中,萧漠就在不断的应付状元楼内诸多儒生中度过。
……
自那日在状元楼中暴露了身份之后,当天夜里,萧漠就已经悄悄的搬离,到了之前暗营曾为他安排的地方居住。
但肖桓、范贯却依旧住在状元楼内,等待着楚灵帝可能的拜访。
然而,又是十天时间过去了,楚灵帝依旧迟迟未见。
至此,萧漠已是肯定,北方战事定然是出现了某些变故,以至于连一向不喜政务的楚灵帝,都轻易不敢离开。
然而,北方各州与京城之间的距离遥远,朝廷似乎又有意封锁消息,萧漠心中焦切,虽然多方打探,却依旧得不到丝毫消息,隐隐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以八贤王的能力,无论如何战事也不会太过无力吧?”
萧漠这般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十天之后,清晨,天空拂晓。
就在萧漠不断猜测着北方战事变化中。真正的殿试终于要开始了。
清晨之际,天色尚黑,萧漠汇合了肖桓、范贯,三人一起来到了皇宫之南的南华门处,在那里,已是有近百名通过预试的考生在神色兴奋的等待着。
手持证牒,通过了周围御林军的审查之后,三人就站在人群边缘,一边等待着殿试的开始,一边默默打量着眼前的楚皇宫。
因为之前在状元楼已经暴露了身份的缘故。有很多人都已是知道了萧漠的相貌,随着萧漠的出现,一众等待的考生出现了轻微的骚动,只是一来皇宫之外禁止喧哗,二来殿试将至。这些考生们才没有像十天前那般向着萧漠一拥而来。
萧漠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是放眼向着眼前的楚皇宫看去,虽尚在皇宫之外,但依然可见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内中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朝暾夕曛中,仿若人间仙境。
据萧漠所知,楚皇宫大体可分为两部分,南为工作区,即外朝,是皇帝、大臣们日常理政以及上朝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北为生活区。即内廷,是平日里皇帝和嫔妃们的居所。
其所有建筑排列在中轴线上,东西对称,秩序井然。
在外朝中,共分为宣政殿、太和殿、文华殿、武英殿四个大殿。辅以一些小殿旁厅。而殿试的举行,却正是在最大的宣政殿之内。
“山河千里国,宫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萧漠看着楚皇宫之雄伟尊华,不由轻声低吟着唐朝骆宾王的诗词,但不知为何,想到北方的战事,心中却隐隐带着叹息之意。
“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五纬连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横地轴。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桂殿嵚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
就在这时,却听到身后有人接口低吟着后面的诗词,声音儒雅动听。
萧漠和肖桓、范贯两人转头一看,却见张衍圣不知何时已是来到了三人之后,此刻正笑吟吟的与萧漠对视着。
萧漠见到张衍圣的出现,却也不由笑了。
却见张衍圣又拱手道:“恭喜子柔了,获得此次预试的头名。”
萧漠却摇头失笑,说道:“子佳莫要过谦,这次预试,子佳不也一样是头名吗?”
原来,在此次殿试前的预试中,萧漠和张衍圣两人的答卷难分上下,最后在请示了楚灵帝之后,楚灵帝竟是让两人同列头名,却也算是一件千古未有之奇事。
张衍圣也是失笑,刚准备说些什么,萧漠却是心中一动,拉着张衍圣的手臂道:“子佳,借一步说话。”
点头向肖桓、范贯示意后,萧漠将张衍圣拉到一边,见到萧漠竟是与张衍圣如此亲密,场上所有正在等待的考生,却是无不注目。
而萧漠却毫不在意,只是向着张衍圣低声问道:“子佳,我问你一件事情,北方的战事,现在究竟如何了?”
听到萧漠的询问,张衍圣脸上原本淡定的神色却是猛的一变,接连变幻片刻后,长长叹息一声,脸上终于展露出淡淡担忧之色。
“子柔,这件事我只对你说,你莫要外传。”
见到萧漠点头后,张衍圣叹息道:“任谁也没想到,我楚朝大军与那蛮狄之间相战,竟已是三战三败,三万骑兵全军覆灭,二十万步军也是损失惨重,这还是十天之前的消息,举朝震动,但为了不让人心慌乱,却并没有外传。现在陛下正从南州、太平府、河间府等州调动军队前去支援,京城周围的军队,在三天前就已经出发了。”
听到张衍圣的话,萧漠也是脸色一变,连忙问道:“长城天险可尚在我等手中?”
张衍圣点了点头,说道:“左将军韩琛死于流箭,八贤王临危接管了军队,依长城之险,总算是守住了那些蛮狄的攻势。没有让那些草原蛮族侵入我大楚之地,但二十万大军伤亡惨重,形势并不是很好。”
萧漠默默的点了点头,此刻的形势虽然不好。但已是比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要好上许多了。
萧漠刚准备再问些什么,南华门中突然出现了一名鸿胪寺官员,转目环顾了众举子一番后,然后扬声说道:“各考生听着,手持证牒,依次列队,随本官入宫。”
萧漠、张衍圣对视一眼,皆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举步进入到举子们所排列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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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了最初殿试的举子,共有一百余人。分为两列,萧漠、张衍圣皆是站在最前端,随着这名鸿胪寺官员进入到楚皇宫之中。
皇宫宏伟,一众御林军在四周眼神炯炯,紧紧盯着一众考生。萧漠和张衍圣却再也没有机会说话,甚至连打量周围环境的机会都没有。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一众考生终于来到了宣政殿之前,在殿前的月台下排队静静等候着,默默看着一众朝臣排队依次入殿。
没过多久,之前的那名鸿胪寺官员再次出现,先是打量了队伍最前方的萧漠、张衍圣一眼。然后依次分给众考生宫饼一包,殿试持续一天时间,日出开始、日落结束,而这些宫饼就是众考生在殿试期间所食用的食物。
接着,这名官员向一众即兴奋又紧张的考生们讲解了一番入殿后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就带着众考生列队进入到宣政殿内。在那里,文物百官已是分列两旁静静等待许久,而百官中间,则有百余方矮案依次摆放着。
随着一众考生的出现,所有官员皆是转头齐齐向着最前方的萧漠好奇注视而去。毕竟萧漠的名声太大了,古往今来,还从未有人以文坛大家的身份参加科举的,毕竟,从未有任何文坛大家竟会如萧漠这般年轻。任谁都知道,如若去年萧漠没有拒绝楚灵帝的“鸿儒取荐”,现在已是以不足十九岁之龄位列于他们之间了。
至于张衍圣,因为丞相张谦的关系,却早已被众臣所熟悉,见到张衍圣之后,甚至还有很多大臣笑着点头示意。
而萧漠对众臣的注视却是毫不在意,站在宣政殿最前面的那处矮案之后,平静的打量着这处楚朝最核心的位置。
一路走来,楚皇宫虽然奢华威严,但却还要以这宣政殿为最,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级别最高的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殿内金砖铺地,更显威严奢华。
在萧漠正前,却是九龙金漆宝座,正是楚朝历代皇帝所坐的位置,宝座两侧排列六根沥粉贴金云龙图案的巨柱,所贴金箔采用深浅两种颜色,使图案突出鲜明。宝座前侧,则有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四对陈设,更显皇家威势。
虽然早已在后世见识过明清时期的故宫,但此刻见到眼前的宣政殿,萧漠依旧不由震惊,但以奢华而论,楚皇宫恐怕还要胜于全盛时期的紫禁城一筹。
打量完了宣政殿,注意到文物百官的注视,萧漠却又转头向着分列两旁的官员打量而去。
萧漠因为是预试头名的缘故,所站的位置在宣政殿中极为靠前,而站在萧漠左右的两排官员,显然皆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共有十余名。
在楚朝,一品大员大多都只是虚职,唯有丞相张谦和枢密使王翰两人,手握大权,把持朝政。
而在萧漠左边,那排官员中最右端所站着的儒雅老者,不正是和萧漠多有相处的“张二”,又是何人?
而另一边,肖桓、范贯两人就在萧漠身后,慑于宣政殿的威华,却是自进入宣政殿后就低头看脚,丝毫不敢转头他顾,对于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张谦,更是丝毫没有发觉。
就在萧漠寻找与张谦齐名的枢密使王翰之际,突然一片管弦丝竹声响起,随着道道“升殿”的呼喝,一名身穿九龙黄袍的老者,在一众宦官的拥护下。缓缓的走到九龙金漆宝座前坐下。
而这名老者,除了那与萧漠等人相处多日的田大,又是何人?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楚灵帝在微服私访时仿若一个和蔼的邻家老者。但此时身穿黄袍,头戴皇冠,前后拥护者无数时,却终现皇者威仪。
只是,楚灵帝此时的神色却是严峻无比,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与无奈,他虽然最喜青年才俊,但此刻却是毫无喜意。
坐于龙座之上后,楚灵帝先是在一众考生中环视了一圈,见到萧漠后。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些许笑意,而萧漠脸上的神色,却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震惊,然后又快速的掩去。
因为皇帝出现,大部分考生皆是忍不住偷偷抬头相看。接着,萧漠身后响起了两声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呼,更让萧漠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笑意。
时隔近三个月后,肖桓、范贯两人总算是知道楚灵帝的真实身份了。
“陛下驾到,百官与众举子跪迎。”
随着又一声呼喝响起,左右百官和站在矮案之前的考生们,纷纷随着跪拜于地上。三拜九叩,三呼万岁。
“众考生和众爱卿起身吧,今日乃殿试,乃文坛盛事,不必多礼。”
随着楚灵帝的声音响起,众举子与百官纷纷起身。
接着。随着楚灵帝宣布开始,一名身穿大学士服饰的官员,从殿前黄案上捧出由楚灵帝亲出的试题,授予礼部官员,而那名礼部官员将试题打开后。神色似乎微微一滞,片刻后才宣布道:“殿试三题,第一题,格物致知。第二题,九夷。第三题,舍得。”
随着礼部官员的宣布,场上无论是百官还是考生,却皆是惊讶的抬头,向着楚灵帝看去,一时间也顾不得这般举动合不合规矩了。
一般而言,殿试中的试题虽然由皇帝所出,但却也是有一定规矩的,主要是考伦策、赋律和诗词,但此次楚灵帝所出的题,却只是三个词汇,也没说要考什么,未免令人奇怪。
就在这时,楚灵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等读书之人,虽所得皆源于诸般书册,但所学却不能拘泥于格式,今日殿试所出的三题,诸考生无须在意格式方式,或策问,或诗词,或赋律,以‘格物致知’、 ‘舍得’、‘九夷’为题即可。”
听到楚灵帝的话,萧漠不由却是笑了。
这般出题,倒也符合楚灵帝的性子为人。
而且这三道题目。皆是含有深意。
所谓“格物致知”,正是源自于这些日子萧漠和楚灵帝一同编撰的《理学》一书,很显然,楚灵帝以此为第一题,除了是因为参与编撰《理学》一书而颇有得意之外,也未免没有照顾萧漠之意。
毕竟,场上众人,单论对《理学》一书的理解,恐怕只有楚灵帝本人能跟萧漠相提并论了。
至于“九夷”,而意为中华大地周围的所有国家和少数民族。此时楚朝与狄族等草原民族交战,却是战事不利,恐怕这些日子楚灵帝与朝臣多有商量对策,却一直没有收获,出这道题目,一是心有所感,二也是想要看看一众考生的见识。
最后的题目为“舍得”,出于《孟子》一书,却又与道家思想相契合,却也是楚灵帝的风格。萧漠暗想,或许楚灵帝之所以会出这道题目,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北方战事。
和谈、死战、是否对天下人公布战事不利的消息种种,皆含于“舍得”二字之中。
想清楚了楚灵帝的想法,萧漠不由微微一笑,对这次的殿试,自感已是十拿九稳。
转头看去,却见张衍圣也是一片坦然。
只是,场上除了萧漠和张衍圣之外,所有考生皆是面带难色,百官更是神色古怪。
无他,这次楚灵帝所出的题目,实在是太偏了。
在楚灵帝宣布开始之后,萧漠随着众考生落座,略略思索片刻后,再无迟疑,落笔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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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行书之间,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当日落之后,随着最后一名考生将答卷上交,楚灵帝也不顾这些日子处理政事的疲劳,却是和几名大学士亲自彻夜评判。
实际上,楚灵帝已是早早的将萧漠和张衍圣的答卷拿于手中,和所有人所想的一样,楚灵帝也认为这届殿试中的头名状元,必然出自于两人之间。
楚灵帝先是看了看萧漠的第一份“格物致知”,良久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萧漠对“格物致知”的认识,尚在楚灵帝想象之上,虽然尚未看其他人的答卷,但楚灵帝却是深信,不可能有人能答的比萧漠更好了。
然而,当楚灵帝拿起萧漠的第二份答卷“九夷”相观时,面色却渐渐的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良久之后,楚灵帝缓缓的放下答卷,神色间隐隐带着兴奋之色。
“宣丞相张谦、枢密使王翰两人觐见!!”
突然,楚灵帝对身边的宦官说道。
……
三天之后,殿试榜单公布,萧漠的名字,赫然名列头名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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