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心吩咐手下的拂冬带领乔静予来到长乐宫,穿过一道道门来到偏处。
在一处停下,乔静予抬头看了看匾额:汀虞苑。
“乔选侍,这就是您居住之地。今日劳累,您早点安寝。”拂冬俯身一礼准备离开。
“拂冬姑娘,且留步!”
拂冬停下脚步,乔静予从发髻拔下一枚金钗递到其手里,浅笑问道:“不知姑娘能否告知,圣上何时才能召见我等新入宫之人?”
拂冬低头看了看手上华贵的金钗,抬起头微微一笑:“按照宫中规矩这几日尚宫局会派教引嬷嬷来教会选侍规矩,待到十五日后您的落档就会出现在司寝司处,一旦圣上一时雅兴会派八宝流苏轿辇前来接您在承欢殿侍寝。”
“多谢拂冬姑娘告知!”乔静予颔首以示感谢。
拂冬这才转身离去。
乔静予同身旁自己带的丫鬟荷香缓步走进轩内。进门便是很小的院落,中间假山上长满了青苔,几朵白色小花随风肆意生长。假山下还有一潭死水,水面飘着两株睡莲。
随着青石小径直走而去正中间上了几层阶梯,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圆桌圆凳摆放中央,上铺暗红色绸布摆放的只有青瓷壶杯。右侧倒有一梳妆台正靠窗户,青铜镜下上面却空无一物。身后则是精美的雕花立柜。左边拿珠玉线帘隔开,摆着一张檀木雕花床榻,上面垂下青纱色幔帐。
透过灵窗的光直射在前方的桌椅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的码放着。
“小姐,这里静谧好似还不错!”荷香不经赞赏轻声道。
不愧是皇宫,虽是小小苑庭也如此低调奢华。乔静予点了点头也十分满意这个院落,倒露出几分欢喜之意:“荷香,别忘了明日你试着打探下沈公子的下落。”
“奴婢记得了!不过小姐,您也不要忘了乔大人派您入宫来的目的,可不要为了沈公子把此等之事抛在脑后。”荷香轻声提醒道。
“这个我自然知晓义父的嘱托,你尽管去问就好!”乔静予缓缓落座在一旁的床榻之上,环顾四周熟悉屋内环境。
另一处,慕洛玄从太极殿出来。通过长廊,想起附近花园一处的桂花开的十分茂盛。本着闲野之心,踱步走向那里。
曲径通幽处,穿过一座座假山,来到怡和亭。这里几株桂花相继开放,不远处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亭子架水而建,湖面上的各色莲花宛如一位位貌美的仙子静静地伫立此处。
静王坐在廊下,望着远处。随行的慕容青珊站在一旁默默地陪伴在侧。她也不知王爷那眉头紧锁的样子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雨滴滴在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打湿了荷蕊荷叶。远处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到近终是停到了亭子另一侧的走廊下,二人放眼望去林相然放下捂在头上的双手,低头理了理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的衣衫襦裙,又看了看天上此刻的倾盆大雨站在原地。
“林相然!”慕洛玄的高声呼喊令她转过头才发现亭内有人。
林相然不急不慌走上前去,来到其面前俯身半蹲行礼:“给静王爷请安!”
静王抬了抬手中的折扇,刚刚紧皱的眉头忽的舒展开来问道:“好巧,怎会在此遇到你?”
林相然浅笑轻声道:“奴婢今日安顿各位主子入宫事宜,准备回凤仪宫给皇后娘娘复命,谁知刚走到御道就下起了大雨,这才想起来附近有一所凉亭可以避雨,所以才来了这里。没承想能有幸遇到王爷在此。”
静王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对比几年前第一次相遇,林相然多了份稳重成熟,不似那年脸上稚嫩遇事惊慌的小丫头。这些年他始终对林相然有种喜欢之心,碍于沈懿欢在侧才展现出自己无所谓的态度。如今在此相见重逢,倒是把他多年的情愫也扒的一丝不剩。
“哦,难怪。”静王似乎有千万句话想说,又一句也问不出口只能表情淡淡转移着视线继续看向湖面被雨淋湿的荷花。
“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筱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林相然见雨中的荷花不禁吟了出来。
静王诧异般回头看着她那额头两侧淋湿的碎发和那娇俏可人的脸庞,愣了愣神。
“王爷,我最不喜诗词,唯独唐代杜子美的这首诗最为欣赏。在万里桥地旁边有我一所小破房,没有几人来访。唯有百花潭与我相伴,我随遇而安。和风轻轻吹动着竹子,飘雨打湿了荷花散出阵阵幽香。”林相然看了眼静王,低声继续道:“以前我就在稷山的茅草屋度过了一年又一年饥寒交迫的日子,想着有一日能同杜子美那般活的洒脱自在就好。”
“可他还有后四句是这样的: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静王沉声说完不禁看着一旁林相然的神色:“这首诗本就以沉郁顿挫,沧桑厚重闻名后世,前面四句是洒脱后面则是残酷的事实。”
林相然听懂其意思,唇角勾出一抹苦笑低声言:“王爷何必揭露这等残酷的事实呢?”
“林相然,本王懂你的意思。你无非见我心事重重想让我舒缓心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静王看出她的意图有意宽慰起她来。
林相然心照不宣,二人目光短暂交错后她却低下了头。静王抬起手,轻唤了声:“青珊,把入宫前买的东西拿出来给林姑娘。”
慕容青珊知道他所指何物,从袖中掏出一包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递上前去。林相然接过后疑惑之余,静王这才缓缓来言:“你打开看看!”
林相然带着疑惑揭开一层一层的牛皮纸,看到后惊讶道:“梅子。”
静王见她脸上泛起一丝笑容跟着也微笑起来:“盐渍梅子,这是我路过福瑞斋的时候特意买的,本想着自己慢慢用。也算有缘碰到了你,就赏给你吧!就当还了当年你为我做的那碗碧涧羹的情。”
林相然面露欢喜原地俯身行礼:“这些年了,王爷还记得呢!那奴婢就多谢王爷赏赐!您怎么知道我喜爱福瑞斋的蜜饯?”
“常听沈懿欢念叨,自然也就记下了!”静王打趣道。
其实这并不是沈懿欢告知,一切都是王爷派人私下询问打探得知,此刻为了不那么明显也就诓骗她而已。
林相然听罢似有娇羞的低下头不再言语,静王乘胜追击想本着逗她的心理,却又带了些认真的神色问道:“你和沈懿欢相处多年,怎么还不见有消息传出完婚的喜讯?莫不是沈懿欢有外心或其他想法了?”
林相然包好手中的梅子,放好后抬头淡淡一笑低声如实相告:“王爷切莫说笑了,只是我们二人觉得来日方长。等他有了功名,我也有了身份这样才好匹配结为连理。”
静王虽不理解但也不便过问,只是淡淡点头,似有玩笑的语气道:“林相然,要是以后沈懿欢有其他想法,我不介意你可以嫁到静王府中,我可是在等着娶你!”
林相然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在地连连拒绝:“王爷,您说笑了!奴婢这身份可不配入王府。”
静王的脸上笑容凝固,只能收起尴尬的让她起来,后又道:“本王说笑的!别当真!”
“您可吓死奴婢了!”林相然舒了一口气道。
不一会雨停了下来,林相然不宜久留告辞了静王后转身离去。
慕容青珊在旁见静王爷的眼神里充满对林相然的怜惜不舍她这才明白,不论他身边有多少姬妾过了这么多年王爷一直把林姑娘放在心里从未消减过。自己也只能默默的陪着他,无名无分。
长乐宫,荷香一路小跑到汀虞轩。乔静予还在院内焦急的等待着,见荷香前来上前迎了过去:“打探的如何?”
荷香缓了口气这才道:“奴婢刚走出长乐宫殿门就被嬷嬷呵斥回来,说是宫规森严低等嫔妃宫婢不能随处乱窜,还好一顿将奴婢辱骂教训。”
乔静予见此心情烦躁起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荷香看着她的眼神不对带有一丝怒气胆怯的后退了两步,可还是没有躲开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瞬间五指印留在那雪白的脸颊。
荷香连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停求饶:“小姐息怒!小姐息怒!都是奴婢不好!您要打要骂荷香认罚!”
乔静予怒气冲冲用尽力气将跪地的荷香踢倒在地,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个废物!要你能做什么?”
荷香倒地后立刻又起身跪在原地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她自从伺候乔静予早已经忍受她的脾气,她向来如此。
今日倒也奇怪,乔静予也没有过分为难她,只是扭头转身走向自己房间而去。
见她离开的背影,荷香如释重负般缓缓起身叹了口气,她不禁撩开自己的衣袖,看了眼手臂满是新伤叠旧伤,心内一阵酸楚。她不敢反抗,只因她知道自己是下人而已。她的命不值钱,死了乔家也会派其他人顶替她的位置。
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走向厨房内一边为其做粥,一边涂抹自己的伤口不禁落起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