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手端托盘走进宣室,慕洛尘端坐在上手拿书籍正在阅读。余光看了下是苏木,有些好奇却迟疑一会才问道:“今日怎么是你送茶点,林相然呢?”
苏木微微一笑,随即答道:“回圣上,林相然今日不当值,却被清浅姑姑调过去出行宫采买点东西去了。奴婢怕其他人前来侍候不周,所以奴婢就亲自来了。”
慕洛尘将手中的书籍放在书案上,抬头向外面张望了一下,语意双关的看着苏木道:“沈懿欢也不在,采买就是借口。定是那二人溜出宫外玩乐去了。”
苏木经慕洛尘提醒这才想起来沈懿欢,她不由请示道:“奴婢亲自捉沈懿欢回来。”
“不必了,这个时辰两个人怕早已出宫而去。这里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让他们出宫散散心也好。”慕洛尘阻止刚要行动的苏木,低声制止住。
苏木走上前将茶点放在书案一旁,慕洛尘拿起刚未读完的书籍,继续看着。苏木则悄声的退了下去,在宣室门口侍候。
繁华的大街上,沈懿欢,林相然并排走着,沈懿欢侧头嘴角微扬淡笑道:“然儿,告诉你个好消息。”
林相然转过头瞪大双眼聆听着,沈懿欢不紧不慢继续说道:“金舒怡金姑娘已经嫁给这届新科状元冯骏霖,而且已经刚刚身怀有孕。”
林相然听到此消息,惊喜万分轻声询问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那日我出宫遇见金姑娘手下的得力伙计,是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沈懿欢平静的诉说道。
林相然真心为金舒怡高兴,心里想起他们二人来便也面带笑容看向一旁的沈懿欢:“懿欢,再等等我。我入尚宫局稳定后,一定嫁给你!”
沈懿欢懂她所说,平静的脸上多了些宠溺低声道:“然儿我懂。都等了这么多年,还怕在等几年嘛!只要你我心意相通,婚礼只是形式而已,我不在乎这些。”
林相然笑容温柔,没再多语。眼神看向前方,二人走出喧闹的集市来到了周边的村庄,越走人越稀少。沈懿欢本不打算在前行,谁知林相然开口说道:“以前每到这个时节,我和娘都会在稷山的周边村落采集一种野菜,它和面粉活在一起不需要复杂的工艺只需要放些许盐巴上锅蒸即可。那时候靠着它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艰苦的日子。自从进宫后,却再也没吃过。”
沈懿欢听到此话灵机一动,拉着她的手走向村内,逗趣道:“那你得让我见识见识是怎样的野菜菩萨,帮我的然儿度过饥饿,要不我还遇不到你。”
林相然听到此话,无奈的摇了摇头淡笑道:“沈懿欢,那么大人了,你好幼稚啊!”
沈懿欢侧头微低看向林相然浅声语:“有你这么说自家相公吗?”
“去你的!”林相然左手在他的胳膊拍了一下,沈懿欢紧握她的手走进村庄。
走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锣鼓敲打唢呐齐鸣的声音,二人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原来从身后走来一队迎亲队伍,前面有四名鼓乐手。后面则是一匹棕色马拉着板车,临时做的简易车驾。板车上坐着头盖红色盖头,身材娇小瘦弱身着大红色喜服的女孩子。女孩子身后面是一个棕红色大木箱子,上面贴着自己剪的囍字。看得出来,这个箱子便是女孩子所有的嫁妆。
二人跟着热闹的人群走了好一会,映入眼帘的是三间土房,院落里挤满了人,都在贺喜主家迎娶新媳妇。
有位年龄大的村民站在门口迎客,见眼前的两人眼生却迎了上去客气的抱拳施一礼:“见你们身着华丽,二位不是本村人吧!”
沈懿欢站了出来挡在了林相然的面前,抱拳回礼如实答道:“这位老伯,唐突来访是我们冒昧了。如若打扰我们这就离开!”
段老伯摆了摆手,连忙留住二人,微笑道:“这位公子客气了!今日是我的儿子娶妻的大喜日子,既然二位无意而来那就是缘分。我们村一直民风淳朴,待客热情。二位,喝杯喜酒在走也不迟。”
林相然见里面如此热闹,用手拽了拽沈懿欢的衣袖,沈懿欢秒懂她的意思,客气的对着段老伯道:“那就多谢老伯的盛情邀请,我们就打扰了。”
段老伯伸出手做了请的姿势,二人微笑对他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院落很大,同时摆了六桌酒席,有些人已经开始吃喝,沈懿欢被陌生好客的村民拉到酒桌上,林相然则趁机好奇的走到贴着囍字的侧屋内。
与外面的喧闹相比,这喜房内异常安静。放眼望去,盖头早被揭开只见脸庞稚嫩左不过十三岁的女子静静的坐在大炕上。炕的后面有几床颜色鲜艳的大红大绿的被褥整齐的靠墙码放。
那名女子见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子前来,猜到她定是朱门绣户的小姐,心中不禁酸楚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林相然见她落泪急忙上前,坐在炕沿前从袖口递给她一方丝帕。她接过丝帕,轻声抽泣问道:“这位姐姐,你的身着怕不是我们村的人吧。”
林相然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是。妹妹,这大喜日子为何哭了?”
那名女子擦好眼泪轻声诉说着:“姐姐哪知道我们穷苦人家的女儿。我爹娘是邻村的农民,祖辈靠种地而生。家里有众多姐妹兄弟,一年收成也就那么多,我爹实在养不起我们,只能到十一二岁就开始给女儿说亲。我去年是爹用一袋面粉一袋精米还有二两纹银定下来的,也就是这段家。我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相然听后大为震惊,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米面,二两银子都可以迎娶一名年少的女子,这个女子以后要辛苦的伺候全家,还要为夫家生儿育女。
“姐姐,门外那桌同样身穿华丽衣衫的男子是你的相公吗?”那名女子望向窗外询问道。
林相然看了眼在酒席喝着正欢的沈懿欢,低声答道:“是,可我们还未成亲。”
女子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姐姐,看你的年岁应该早就成婚了。那位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姐姐切莫迟疑不决。”
林相然淡淡一笑看着眼前被村落观念腐蚀思想的女子,轻声解释道:“妹妹是这样的,如我这样的女儿家里还是可以多养多年,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男子成亲。虽和你们农家一样要父母做主,可我们不但要父母之命更要有媒妁之言,还要三书六聘迎娶,规矩一样都不会少。”
那女子听的入了迷,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求娶如此复杂。不是米面能解决的事情,她心里大为震惊后又平静下来:“真好,下辈子我也要投胎到好人家里面去。我也要我未来的相公为我三书六聘。”
林相然心里泛起一阵苦楚,她无力救她出火坑,她没有资格。
外面的鞭炮齐鸣,院落的人越来越多。沈懿欢离开酒席到处张望寻找林相然,林相然在窗口看着他有些焦急的样子,拉了拉女子的手叮嘱道:“妹妹,我该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那名女子只是露齿笑着,轻声细语道:“姐姐,下次来我们村落记得来看看我。”
林相然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扬唇一笑,转身离开了喜房。
来到院子,沈懿欢趁着人流涌动吃流水席的间隙,准备离开院落。林相然则拉住了他,从他腰间荷包处拿出他身上所有的散碎银子递了过去,执事的大伯见二人出手阔绰,低头准备写二人的名字,抬头却看见二人早已离开的背影。
待走远后沈懿欢看一言不发的林相然,轻声问道:“你刚去了哪里?”
“去见了新娘。她的命,她的一辈子在这一刻注定都是苦的。”林相然有感而发,感叹他人的命运。也是感叹自己的过往人生。
沈懿欢淡淡一笑开导着:“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这世间本无公平。一个人一个命,那位姑娘从出生命就定了。所以你也无需怜惜,我方在席间见到了新郎,他人还不错。相信那名姑娘也会得她夫婿疼惜。”
林相然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慰藉许多,脸上总算愁容消失,继续随着沈懿欢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