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不光是我,白冰也早就察觉到了我身后有什么,在我转过身想要抓身后那家伙的同时,她也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我的身后。出乎意料的,站在我身后的就是之前那个说让我不要坐在这里的清洁工打扮的老头。此时的老头显然被白冰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后排的座椅上,“别,别开枪,我,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唉,我说老爷子,我坐的这个座位是你的?你咋就不能让我们安安生生的看完这场电影呢?”看到是那老头儿,我松了一口气,估计是刚刚被我顶了两句,想来动点手脚腻歪腻歪我,或者撒泼耍赖想办法讹点钱什么的吧。
“年轻人,先让你女朋友把枪放下。”老头显然对我的回头是有心理准备的,吓到他的只是白冰的枪,“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你们随随便便就掏出枪来,把我吓个好歹的,算谁的啊。”
“那就别在别人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我们当警察的,神经都绷得很紧。”白冰冷冷的回了一句,显然是对这老头又一次打扰我们看电影很不满。
“好啦,小姑娘!现在的年轻人啊,不懂规矩就算了,还不懂得好坏,本来你们不听我老头子劝,我就不该管你们,后来想着要是这影院出事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才来给你们帮个忙,没想到你们就这种态度。”老头的脸上写满了“爷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听到老头这么说,我才发现,原来他套在我脖子上的并不是什么肠子啊麻绳啊之类的,而是一根红线绳做成的绳圈,上面还挂着一个小红袋子,通过袋子的形状隐约能看出来里面放着的应该是个三角形的什么东西。“老爷子,这是……”我疑惑的摸了摸那个小袋子,伸手就想把那个绳圈从脖子上摘下来。
“年轻人!莫摘!最起码现在不要摘!”老头急忙出声制止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位子是什么位置!?”
“位置?”满头雾水的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我这个座位处在中后偏左的位置,没什么特别的啊。唉,奇怪啊,刚刚明明满影院都是鬼来着,怎么现在一个都不见了?能看到的依旧是先前那几对小情侣。
“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不要紧,出门要听老人劝。”老头似乎很满意我那个茫然的表情,满是皱纹的老脸略微舒展了一些,掏出烟来给自己点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叫做陀地位。是这整个影院里最凶险的一个位置。本来陀地位的门票是从来都不会卖的,谁想到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就偏偏要坐在这里。”
“老爷子,到底什么是陀地位啊?”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阴倌,我的修行真的是不到家,有些东西,听都没听说过,说起来还真有点丢人。手撑在椅背上,一用力,直接翻到了后排,坐在了老头身边,老头似乎对我的表现比较满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年轻人啊,老实告诉我老头子,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何止是看到啊。”我耸了耸肩,刚刚白冰还打死了我一个炮友呢。
“在以前啊,很多地方请戏班去唱戏,第一场戏都是不允许人看的,这一场叫做鬼戏,是唱给本地的游魂野鬼先看,据说游魂野鬼们最喜欢看戏,不先给他们看的话,在正经唱的时候就很容易出事。而且这一场啊,说是唱,其实是没有人张嘴的,都是以关公戏为主的武戏,只打不唱。后来,戏班子渐渐没落了,电影院逐渐代替了戏班子的位置。放电影的,也算是外来的行业,没有戏班那样的老规矩,但是那些游魂野鬼对戏剧的喜爱却并没有因为变了花样而改变。经常会有鬼到影院里来看戏。”老头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唉,其实有一些老传统,总是该保存下来的。”
“是啊,可惜啊。我觉得有时候过分相信科学,本身就是一种迷信的行为。”无奈的耸耸肩,如果那些东西能够保存下来,我们这些阴倌,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了,不用干什么都遮遮掩掩的。
“刚开始流行看电影的时候,电影院里时常传来闹鬼的传闻,后来据说是有一位大师出来说电影院这种光与影交错的地方,其实是存在阴阳两界之隔的,而且往往有鬼差在维持秩序。其实我们每一场电影放出来,都有很多鬼来看,只不过鬼在阴界,人在阳界,互不干扰,所以即使你和一个鬼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看电影,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就好像电视上说的那个什么,平行空间什么的。”
是不是平行空间我不知道,但是鬼差……难道说我看到的那个提着灯笼的纸人就是鬼差么?别说,在走廊里提着灯笼巡逻的,还真有点工作人员的感觉。
“但是,就好像影院有门一样,这两界的人鬼在一起看电影啊,难免会有交点,而那个交点,就是陀地位。这个位子,恰恰是位于阴阳之间,如果有人坐在这个位子上,十有**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不光是那人自己,就连附近的人也有可能受到影响。”老头说着,用手指在我之前坐的椅子背面敲了敲,指着上面一个“8-8”的字眼给我看,“看到没有,八排八号,七为阴,九为阳,八为阴阳合一,所以一般影院的陀地位都是在八排八号。”
听到老头的说话,白冰居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也是满脸黑线嘴角不停的抽搐,“七为阴,九为阳,八为阴阳合一”,这句话我听瞎子说了至少有二十多遍,八月初八出生不是我的错好不好!
“你们……”老头看到我俩的表情,脸上挂满了疑惑。
“没事,没事,老爷子,对不起,一开始误会您了,抱歉抱歉。”我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我的烟,敬了一根儿给老头,“我年轻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老爷子,咱这个电影院的陀地位出过事没有?”
本来就是顺口搭腔的一句话,没想到老头听到我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今天能跟你们扯一会儿,也算是咱们有缘,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尤其是你们这些警察同志,就当个故事听吧。”老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这话说起来,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儿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放的是一部悬疑片儿,讲的是一个小三和男人合谋,布局吓死男人的老婆的故事,我这人老了,别的活儿也干不了了,年轻的时候跑动跑西的放放电影,年纪大了,单位就安排我晚上过来盯着点,等散场了,打扫打扫卫生,下下夜。陀地位这事儿,上面也懂,我倒不是专门管这个的。结果那天晚上,我老伴儿不太舒服,我临出门儿的时候,先去给她买了趟药,晚到了半个来小时,那天的最后一场电影已经开场了。我老头子也爱看个电影,就进来坐在门边看,结果啊。”老头伸手拍了拍8-8的椅背,“结果我就看到一个姑娘坐在这个陀地位上。”
“姑娘?什么样的姑娘?”白冰追问了一句。
“挺漂亮的一个姑娘,那天的夜场,人也不多,估计那姑娘也是随便乱坐才坐在陀地位上的,我就赶紧过去让她别坐在那里。真是挺漂亮的一个丫头,一头波浪卷儿的长发,挡着半边脸,看着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老头说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扭头看白冰,她也是满脸的诧异。就在十几分钟之前,白冰才刚刚用开花弹放倒了用波浪卷儿遮住半边脸的赵颖颍啊!
“再然后呢?老爷子,再然后怎么了?”白冰的情绪似乎有了些波动,我想,她可能是想到了跟我一样的东西——冤假错案。
“再然后?那姑娘可比你男朋友的情况吓人多了。”老爷子又是长长的吸了一口烟,“那姑娘回过头来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的脑袋旁边还有另外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她跟我说她喜欢这个位置,就想坐在这里,可是在她跟我说话的同时,我却隐约听到她后面那张脸在跟我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人啊,多大了都有个怕的时候,当时老头子我吓坏了,忙不迭的就跑了,后来,没过三天,我就在《江东日报》上看到了那个姑娘的死讯,说是和一个有钱的老板一起死在床上,那照片我看得真真的,我老伴儿知道了这事儿,病一好,就去庙里给我求了这个护身符回来。不过那以后啊,都没出什么事,渐渐的也就不带了。”老爷子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挂在我脖子上那个小红布袋子,“今天我看到你坐在陀地位上,是真的不想你这小伙子出事,你看看你女朋友多漂亮,你们俩要是早早死了多可惜,这不跑到休息室找了半天才把它找出来。”
听到这里,我和白冰相视一阵苦笑,看来赵颖颍案子里枪毙的女人,八成是冤死的啊,可是刚才恶婆娘这一枪下去……唉,试试能不能把残魂聚拢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