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模糊,陈璇看不清自己的面容,皮肤细微的松弛,她并未瞧见。
哪怕到了三十岁,人也不会出现大量皱纹,头发也不会灰败,苍老的迹象不会太明显,陈璇自己没留心。
只是,她再无少女的娇嫩,这点变化是特别明显的。眼角微微松弛之后,那圆润清澈的眸子,有点内敛。
宫女们胆战心惊,却绝不敢提。
倒是太后有点吓住了。
陈容枫“去世”之后,太后多次把陈璇叫到跟前,百般安抚她。当初力主陈璇进宫的是太后,太后常觉得是自己拆散了人家父女亲情。
而陈璇的憔悴,竟有几分苍老,太后触目伤心。
太后跟身边的女官说:“惠妃伤心过度,还强撑着,也不见泣容,哀家真心疼她,她气色都不对了。这孩子从小没了娘,跟她爹最亲近,现在心里不知熬成什么样子。
可怜啊,若是平常人家,还能去祭拜,奉上一缕香火。可这深宫内院,宫规比人情大。”
说着,太后有些伤感。
太后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没被锁在深宫,感同身受。
女官吴姑姑小心翼翼道:“是,惠妃瞧着气色是不太对,难过自是不必说的。想来,也是她的孝心。”
“她是很孝顺。”太后道。
吴姑姑暗暗看了眼太后的神色,见太后没有多想,松了口气。
惠妃何止气色不对?
可吴姑姑不敢说。
“唉,可怜的孩子。”太后反复又叹气。
等陈容枫出殡,陈璇立马给她身边的小太监下了降术,让小太监出宫,去外头雇人偷陈容枫的棺木。
陈璇不想出宫,这样太招摇,而且她知晓苗疆的人在找她,出去不安全。
她叫人把陈容枫藏起来。
小太监办事得力,很快就挖到了陈容枫的坟墓。
得到陈容枫的棺木之后,陈璇很想出宫去看的,可惜她暂时无法脱身。
她为了保全她父亲,让陈容枫永远是她心目中的样子,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去下降,现在她伤及元气。
她出宫容易,万一遇到了苗疆的大祭司,她就不容易对付了。
这个当口,一切要以小心为主,等自己恢复了,再去看不迟,反正父亲的尸骨没有长脚,他再也不会擅自离开她,也不会有心去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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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转凉。
庭院丹桂的香韵逐渐流散,孤月皎洁中带着寒意的清辉。
陆落和桑林珠下棋,伲昔格尔在旁边观战,多有帮衬桑林珠之意。
想到桑林珠不远千里,随随便便就找到了她的情郎,完完整整的伲昔格尔,陆落就意不平。
她下棋时连下杀招,偏偏她是个臭棋篓子,很快自己就溃不成军了。
桑林珠初学,稳稳当当,竟常把陆落杀得片甲不留。
“我太厉害了。”桑林珠又赢了一盘之后,忍不住佩服自己。
陆落翻白眼。
石庭恰如其时进了屋子,打断了桑林珠的得意。
“......成功了。”石庭对陆落道。
陆落眨眨眼。
伲昔格尔道:“陈容枫的棺木,被惠妃娘娘挖走了?”
石庭点点头:“是的,昨晚挖的。”
“她得到了,接下来她会修养一年半载的。趁着她虚弱,要赶紧除掉她。”陆落道。
陈家怕惠妃丧心病狂,继续害娘家的人,让陈容枫假死。
同时,他们也担心惠妃派人去挖坟,于是早已买好了一具病死的尸身,装在陈容枫的棺材里。
陆落出面,在那个病死的尸身上,施了轻微的降术,可以维持半个月。
陈璇派人挖坟,肯定也会让人看清楚尸身的模样。
她派过来的人,只是回去跟她口述尸骨的模样。身形、冰冻如石的特征一样,陈璇就不会怀疑。
她会把陈容枫藏起来,自己重创,肯定也要修养,短期内不会亲自出去看。
她没有防备,陆落就能先下手为强。
“想杀她可不容易,她诡计多端,而且她是惠妃。”桑林珠道,“你总不能在宫里大开杀戒。”
“你放心,我有方法对付她。”陆落笑道。
同时,陆落把棋枰上的棋局给搅合了,低念了句:“这什么烂棋?”
“烂的是你的棋技,你这输不起的小妮子!”桑林珠笑骂。
事情办妥之后,陆落给宫里递了牌子,她以国师青云子的身份,打算进宫去看望太后。
很快,宫里下了懿旨,宣陆落十月初三进宫,去拜年太后娘娘。
陆落就准备着。
当天晚上,她月事来了。可能是最近用龙蛊太过于频繁,陆落疼得钻心。
那一阵阵的疼,牵扯心肺,几乎要吐出来。
“要是柏兮在就好了。”陆落想起在山上,她有次在阵法里受寒,也是疼得不轻,柏兮用他外泄的阳气,捂住她的小腹,给她暖宫。
她疼得紧,就让丫鬟去买些暖宫的药物。
龙蛊不喜欢药。
刚喝下去,陆落全吐了。
她只得灌热水。
迷迷糊糊睡着了,有人坐在她的床边,她感受到了温暖。
“柏兮?”她低喃了句,因疼痛感消失,她疲倦得不知事,阖眼继续打盹,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天亮,外头的骄阳深处,金色帘勾反映着阳光,满屋子暖融融的。
陆落的腹疼感不强烈了,人也活了过来。
她昨晚梦到了柏兮。
她坐在床榻上,微微笑了下。
丫鬟推门,端了早膳进来,陆落闻到了米粥的香甜,心想:“叔公这里的丫鬟越发不成样子,我还没有梳洗,就端了早膳进来。”
她有点想念倚竹和碧云了。
正想着,丫鬟撩起了帘幕。
光影错落间,陆落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随意把帘帐挂起来,口中嫌弃着说:“天天睡这么晚,不早起打坐,术法是不是全还给你师父了?”
他容貌逆光,陆落呼吸一顿,愕然看着他。
“柏兮?”她竟觉得有点不真实。
柏兮上前,捏了下她的脸颊:“还吃胖了!真是没得救!”
陆落才确定,是柏兮来了。
窗棂外的阳光,好似一下子照到了她心里。她心中有光,轻盈明媚,温暖绚丽,一瞬间她不知该说什么,呆呆看着柏兮。
而后她说:“你昨晚是不是摸我来着?”
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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