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昭的父亲是一位从四品官员,按理说这样的人家,是怎么也不可能任由自家的嫡子娶一位男妻的,偏偏那是圣旨,偏偏,这世上总是少不了极品的存在。
对此,王平也不是很在意,他挑选着接受了一些原主的记忆,知道贺父如今的官职更多的是靠着他如今的岳父大人提拔来的,所以,对方对原主不好也就情有可原了。
而为了这桩赐婚,贺家也没少付出,眼下的这所风景优美的庄子就是贺昭“成家立业”的“业”之所在。
为了把一切都留给那位继室的儿子,贺父也是下了本钱的,生生用钱财把这个可能丢了贺家脸面的儿子给分了出去,如此,也算是不辱没贺家的先祖了。
想到那人当时那种又无奈又心痛的表情,王平的脸上又有了笑意,说实在的,生活中的每个人或许都有演戏的天赋,而某些人,在必要的时候,演技绝对可以远超影帝。
“少爷,咱们这都出来两天了。”
跟在王平身边的小厮平安是原主遗留下来的,王平也没怎么用心思调、教,对方倒是很机灵的,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只不过,他的变化到底还是太快了,这会儿平安有些跟不上。
一看到平安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儿,王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前几天还为了一场生日事必躬亲,如今就成了这般放弃不管的模样,任谁都会起疑的吧,可是,这又如何?
终于不用小心翼翼地去讨好任务目标,用那些肉麻兮兮的话去感天动地,王平的心头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简直有一种感觉,之前的兢兢业业恐怕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秋高气爽,值得啊!
“平安,你记得,你的主子是我就对了。”
“是,平安知道。”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平安出了一身冷汗,想到昨日收的银子,真是有几分后悔的感觉,抬头偷瞄了一眼,见少爷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想着回去就把那银子退回去,这般烫手可是拿不得。
有了这么一句算不得是多么鲜明旗帜的话,整个庄子的气氛也有了些变化。
“吴聪,他还在庄子上?”
罗义一身青衫长袍,面容俊美,怎么看也像一个书生多一些,而不是弓马娴熟的武将之后,此刻,他坐在窗前,面前放着几册账本,一盏清茶,安静文雅的外表任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焦灼。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和贺昭不应该是一开始,新婚之夜就被逼着有了关系,那形式婚姻一说也就不再成立,而之后,他对自己百般讨好,言辞凿凿地说了天长地久,一生就要他一个,连后代也不要的话,再加上他又是那般的才华出众,做事处处体贴心意,于是……
孩子的事情还是冒出来了,这件事他真的不知情,那婢女是母亲指派过来的,本是……后来他的确气极了,也是不理自己,然后自己去求和,然后又有了关系,然后就和好如初,然后……
想到那本应该是一辈子甜蜜的幸福生活,想到自己为了那样一个人雌伏不悔,此时此刻,再看这冰冷的屋子,罗义竟是生出了一种恍惚感,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
“是,主子,他还在庄子上。”
吴聪摸不透主子的心思,轻声说了一句,见得再没有吩咐,又悄然退下。
等他一退下,早在一旁伺候的大丫鬟香雪忙换了一盏热茶来,“主子,喝口茶歇会儿吧。”
自打这门婚事一成,贺家的账册就被交了过来,这本是后院夫人的职责,当时还因此惹了主子好大的不喜,即便日后明白这也是信任的意思,但到底没怎么看过,偏偏这两天,主子把账册翻出来看个没完。
“送过去的信回了没有了?”
按耐不住,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无视了香雪的温柔关切,罗义目带几分希冀地问她。
“没有。”香雪轻声回着,心里头也是埋怨不已,这都是主子亲手写的信,送过去多少封了,竟跟泥牛入海一般,半点儿没有消息。
贺昭以前不是很喜欢主子的吗?像围着花儿的蜜蜂一样,赶都赶不走,想方设法地过来跟主子搭话,就连这院子中都还有专门为主子建造的练武场,怎么如今……不就是一个孩子么,哪里值当如此?
主子不也是不知情的吗?
“哦。”有些麻木地应了一声,罗义拿起了账册翻着,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晚间,夜风正凉,庄子上响起了敲门声,不是外门,而是室门。
门响的时候,王平正要睡,才吹熄的烛火还在冒着袅袅黑烟,有些犹豫的敲门声就响起了,不等他发话,那敲门的人就在门外自报了身份。
对于罗义到来并没有惊动值夜的平安这一点,王平略微蹙眉,所以说有时候最讨厌这些武功好的人了。
“你来有什么事吗?”
知道门外是谁,王平更没有起身的意思了,靠在床柱上,轻声问了一句,不等回话又说:“我觉得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没必要再来找我,本来你也不喜欢男人,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归正轨罢了,至于名分上的,你放心,总有一天能自由的。”
门栓轻响,下一刻,夹裹着一片凉风,那人竟来到了床边儿,也不点灯,竟是解了外衣就要上床,拥过来的怀抱还有凉意,贴过来的唇……及时侧过头去的王平任由那唇落在了脸颊,眉心紧蹙。
“滚出去!”
毫不客气地高声,这声响似乎吵到了左右,外面亮起了灯。
“少爷,什么事儿?”平安的声音传来。
罗义的身子一僵,即便在那突然获得的记忆中,两人的肌肤之亲为数不少,他也并不陌生,但这样的情况下,竟是叫一向被动的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进来!”不顾及他的情况,王平直接叫人进来,同时手上推人的力道不减,罗义顺着那力道离开,立在床侧。
平安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样的情形,他们家这种情况,作为下人的也多少了解了一些男男之事,如今看那已经落地的外衣,还有那不应该在此刻出现的人,哪里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实在是想不到,一向冷漠高傲宛若高岭之花的将军之子竟也有爬床的时候。
忙避开了视线,身子转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忙定住了,低着头等少爷吩咐。
“这庄子上的护卫也太差了,告诉管家明儿找些高手来,别让随便什么人都能摸到我的床边儿,万一有什么歹心可让人怎么防?”王平的声音冰冷,他是真的不喜这般形式,以为他是什么色中饿鬼么?吃点儿荤、腥就能忘记耻辱?
“不是随便什么人,我是你的妻,自然能睡你的床。”罗义不顾还有外人在场,沉声说出这一句在以前的他看来可能是羞辱的话。
“以女为妻,你可是男人,还是莫要担了这等称呼,平白辱没了自己。”王平把记忆中的某句话拿出来用,这可曾是罗义抗议过的,他自然要记得清楚一些。
“我们是圣上赐婚。”罗义面色白了一白,却还是强自说道。
“是啊,所以,你若是不满,只管去寻圣上说理,好歹他还是你的舅舅,又或者,你让你的公主母亲找圣上说理也行,若是早早说清楚了讲明白了,也早早免了一场荒唐,不过,如今若能得免,也不算太晚,我听得前线失利,如今朝中能战之人不多,你也可以此为凭,重获自由。”
想到眼前这位罗义十几岁上就曾随父出征,也是赫赫有名的小将军,想到如今京中少女还有不少做梦都想要嫁给这人,甚至因了那场赐婚,那些不敢找皇帝发脾气的人,那些罗义的朋友表妹,还曾来找自己打骂了一场,王平就想笑。
他当时就想笑的,很想要告诉他们,你们想要的香饽饽,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沾。真不明白,明明是男女王道的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认为自己使了手段才得了这么一位男妻?若是可以,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份儿殊荣好吗?
一个男妻,毁了自己科举向上的计划,更毁了自己的名声,而自己,还要为着对方的困境出谋划策,末了还不落好……真不明白,系统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点儿轻松的任务,每次都是这样憋屈。
【下次尽量不会。】
脑海中的声音飘忽,却因为是脑海中响起的,所以怎么都不会被听觉遗漏,眸底柔光一晃,再看眼前罗义苍白着脸却还是倔强着不肯离开的样子,平白多了些好心情的王平说:“天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我这庄子小,就不留人了。”
见他不言不动,俨然还是要求得某个满意的结果,王平的耐性又没了,他素来就不是一个好耐性的人儿,作势欲走,道:“你若是喜欢这张床,留给你就是,我走。”
“好,我走。”不知道是多么艰难才说出这句话,罗义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放下自尊鼓起勇气,求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记忆中明明不是这样的。
颇有几分恍惚地就这样离开了,连落在地上的外袍都不曾捡起。
“少爷……”听了一场好戏的平安战战兢兢地开口。
“把屋子收拾干净就去睡吧,都这么晚了,真是。”王平打了一个哈欠,吩咐一声。
平安脆声应了,捡起地上的外袍,出了门才发现这衣服没处搁置,想着天也晚了,那位神出鬼没的主子也回去了,没再多想,随意把衣服搁到一边儿就去睡了。
第二天,罗义生病的消息传到庄子上,平安心有不安,王平则吩咐了一句:“他又不是没有丫鬟小厮伺候,请不了太医,以后这种事情就不必传来了,浪费人力。”
这一回,贺府的人算是彻底明白了少爷的意思,对那依旧占据主院的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