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东这次带了两个同伴来,一个是贺州城里土生土长的马超,另一个叫韩子标,三人迅速赶到城北的安置区,找到属于穆东的院子,原来跟沈季现在住的地方就隔着一排屋子罢了,穆东的院子在回字形的外圈。
大同小异的格局、一目了然的空荡荡,穆东笑道:“瞧我这儿、可真是够简陋的啊,还得麻烦兄弟们搭把手,帮忙把这儿收拾出来,晚上我请喝酒!”
韩子标爽朗地笑道:“这有什么,今日我本来就休沐!”
马超豪气万千地拍着胸脯道:“参将若是信得过的话,这贺州城里就没有哪个角落是我马超不熟悉的!”
“那就更好了,你们也知道,平日里我都在大营、很少出来逛,幸好二位弟兄热心相助了。”穆东平时没有什么要紧事,确实没有兴趣来城里闲逛,一想到要置办那么多东西,简直要头疼。
马超询问道:“那参将是想弄成什么样儿的呢?”
穆东想了想无奈道:“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不如就按照这儿的习惯,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于是这回由马超打头,三人快马赶回了南城,按照马超的提议,他们干脆在一条街内把所有东西买齐、再雇辆牛车拉回去,几人再那么顺手摆放一下,也就行了,不怎么费事!
三个粗犷豪放的大老爷们办事效率实在是高,马超基本和南城街道上的大小商贩都熟悉,买家具的时候,那胖乎乎的内当家就乐呵呵地招呼马超:“哎呀、这不是超子么?前些日子我上你们家买肉,你娘跟我说过你投军去了,哎哟穿得这么齐整大娘都快认不出喽!”
“嘿嘿、王大娘好,我今日休沐呢,军中兄弟要搬新家,我陪他上您这儿来挑大件儿!”马超黑红着脸,再次悄悄伸手把自己的崭新的军服给扯得熨帖了些,心里高兴又得意。
“行啊超子,冲着你小子这么照顾大娘的铺子,哪能叫你在兄弟面前没脸呢?尽管挑,保准给你兄弟最实惠的价格!”那内当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最后还是她尽心尽力地帮忙挑选搭配了一整套的家具,果然给出了个相当令人满意的总价。
接下来几人请店家帮忙雇辆牛车搬运之后,他们就转战到了瓷器铺子,这时马超这个大男人也就拿不准了:
“嗳、穆哥,这碟子都长得差不多,季哥儿他在老家习惯用多大的啊?”一番相处下来,穆东早就让马超私下里别“参将、参将”地喊,还是兄弟相称的好。
韩子标也锁着眉头,拿手指敲敲这个盘子、又掂量掂量那个碗,末了感叹道这盛菜吃饭的东西分得可真是精细啊。
穆东在一排大小形状颜色各异的碗碟前,只犹豫了那么几秒后,就拿马鞭指出了其中几样,招呼店家过来包好,他解释道:
“我也觉得都差不多,想来季哥儿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当几人出门准备去铁匠铺子里时,穆东侧头轻声问马超:“超子,你回头看看,那二位跟了咱们半条街的老人你认不认识?”
穆东习惯性保持着警惕,他已经注意了那两位老人一会儿,好笑地看着他们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满脸的欣喜和跃跃欲试,再加上刚才转身的一个照面,他发现那老者分明就是和马超极其相似,心下也就了然了。
马超回头望了一眼过后,立刻笑着迎了上去,把那俩人带了过来,介绍道:“这是我爹娘,爹、娘,这二位是我在军中结交的兄弟!”
“两位老人家好,超子他今日休沐,没能回家探望二老、反倒是来帮我的忙了,真是不好意思。”穆东率先打招呼并表示了歉意。
韩子标明显自来熟多了,“大爷大妈好,我是超子兄弟,叫我小韩就行了!”
马父是个高大彪悍、一身腱子肉的北方大汉,马母则是一个笑眯眯的胖大妈,脾气倒都是憨厚大方的,马父赶紧表示: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儿尽管喊超子帮忙,我儿别的不行,力气还是有几把子的,千万别跟他客气哈!”
“我和他爹收摊回家的路上听街坊说的,说是我儿在街上带着朋友买东西呢,这不我们老两口就过来瞅几眼,不妨碍你们吧?”马母看着自己儿子一身齐整英气的军服,眼神是再喜气满意不过的了。
穆东看到这两位老人的言行举止、不由感慨家庭对一个人成长所起的重大作用,他笑着说道:“当然不妨碍,并不是什么公务,只是今天我收拾新家,超子是我请过来帮忙的。”
马超说道:“正好娘你来了,来、帮忙挑个好使些的铁锅、汤锅,这个儿子可真是不懂!”
穆东赧然赶紧拦下:“嗳、超子你别这样,怎么能让……”
马母得知自己能帮上忙,早就笑嘻嘻地撸起袖子踏进铁匠铺子里,十分麻利老道地和掌柜的交谈着,马超毫不在乎地表示:
“穆哥没事的,我娘现在闲着呢,就让她去挑呗!”
这边穆东带着人热火朝天地收拾院子,另一边怀揣着小白狗去找沈季的蒋锋却黑了脸。
按照平时沈季回家的时辰而言,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人回来呢?蒋锋很担忧,想了想,他迈开大步往仁济堂方向走去,一路上他都在想着:难不成最近医馆里头这么忙碌?学徒们都不能按时回家了?
等他到了医馆门口后,却并没有看到里头门庭若市的场面,一切都挺从容的,于是蒋锋心里更加不乐意沈季上这儿来做事了:医馆东家怎么能这样?学徒从早到晚都在这里打转,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放人回家!实在是黑心得很……
有个值守的大夫看蒋锋踏进门后,先是环视了一遍周围环境,接着就是满脸的不高兴,他好奇问道:“这位小哥,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蒋锋皱眉问:“大夫,这儿的学徒都什么时辰回家的呢?”
“哦、现在冬日天儿短,那几个小子早就回去啦!”
“那、那沈季也回去了是吧?”
大夫听到这问题就摇头叹气道:“唉、你是来找沈季啊,那小子前几天受伤了——”
蒋锋愕然、大惊之下立刻几步抢上前去追问:“什么?沈季受伤了?怎么伤的?他现在人呢?”
大夫被蒋锋忽然失控的样子唬了一跳,他赶紧安抚道:“你别急啊小伙子,具体怎么伤的老夫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被马踢伤了,现在人就在后堂养伤呢——”
话还没说完,蒋锋立刻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后堂,没几下就找到了沈季养伤的屋子,他看到沈季躺在床上、头上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神情十分憔悴,惊疑痛心之下刚想过去碰他时,那大夫才喘着气赶到——
“嗳、你别动他,沈季是伤到了脑袋,必须卧床静养,如果随意摇动他可就糟糕了哈!”
蒋锋怒瞪着双眼低声问大夫:“沈季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人一整天都在这医馆里待着、他根本就不会骑马!”如果让我知道有人故意折腾沈季,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好脾气的大夫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生气了,吹胡子瞪眼睛道:“沈季是回家的路上,被人骑马撞伤的,你想到哪儿去了?”
“谁撞的、抓住人了吗?”蒋锋立刻追问。
“这没法抓啊,那就是沈季他亲大哥不小心撞的,哎呀实在是、实在是太意外了些。”提起这事儿,医馆里的人都是瞠目结舌的。
这回轮到蒋锋愣住了,“沈季亲大哥?您是说穆东吗?”
“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儿吧,人今日还过来看他弟弟了呢,兄弟俩倒是要好得紧,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否则那做大哥可怎么接受得了哇。”大夫不断摇头感慨。
这么一阵吵闹,沈季早就被惊醒了,他头疼地睁开眼睛,第一眼扫到了他三哥,第二眼、第三眼、以及接下来所有的眼神,都黏在了从蒋锋怀里探出来的小脑袋上——这小狗真好看!毛色纯白、只在眼圈部位有一圈黑。
于是,追问和感慨老少组的对话被沈季逗弄小狗的动静打断了:
“嘿、别害怕,你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沈季温柔地望着那小白狗,轻声和祂说话,两双大眼睛彼此对视着,小狗是懵懂、小季是怜爱。
蒋锋听到身后的动静赶紧回头,紧紧握住沈季的手,又无奈又心疼地说:“三哥这才离开几天呢、你就出事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季看着他三哥转身时把小白狗扣在怀里了、小狗不舒服地呜呜直喊,他赶紧小声提醒道:“三哥、你压倒祂了,快起来些!”
蒋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里不由得有些郁闷:我在关心你呢、你尽顾着这狗?不过他还是把小狗给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给沈季看。
“好了,先别管这狗、本就是给你做伴儿的。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沈季高兴地说:“我是不小心撞上哥哥的马了,没事,睡几天就好了。今天他还来看我了呢,等会儿他可能还会回来哟。”
蒋锋叹气、先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刚才那大夫已经离开了,他就放心地低头吻了吻沈季的脸颊,无力训斥道:“胡说!你小子还跑得过马了?不说实话、仔细你的皮!”
沈季只是看着蒋锋笑、也不答话,末了他微微扬起下巴、眨巴着眼睛,大大咧咧地示意蒋锋再亲他一下。
“真拿你这小东西没办法……”蒋锋哪里拒绝得了,他俯下身,在沈季的眉心、脸颊、鼻尖、下巴依次吻过去,最后温柔的吻落到了微笑着的唇上,小别重逢的恋人、彼此交换着呼吸和体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爱意。
温情拥吻的俩人没有注意到门口僵立着的穆东,他的步子一贯清浅,加上顾忌沈季需要静养,更是又放轻了三分,此时他的眼中已经满是暴虐和戾气,他捏着拳头忍了又忍、最终微微跨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