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相持这么久,实际上无论是海盗还是被劫的倒霉蛋都不剩什么精力了,同时对抗他们并没有听起来那么吃力。
如果不是安吉丽娜和索尔也消耗掉不少体力的话,说不定还挺轻松的。
“老天,那对很能打的兄弟叛变了!”
“杰克是个女人,他是个女的啊!”
“就是那两个家伙!注意!抓住他们!”
他们所经之处全部都乱成一团,尤其是昔日对安吉丽娜他们还算熟悉或是被他俩之一揍过的海盗们,有些惊得直接跳了海,都没有注意到无论是索尔还是安吉丽娜都有着很重的伤。
相较而言,反而还是这艘贵族船的船员来得镇定些,至少他们看到只是下手十分狠辣精准的女人和小孩,而不是“本来就很能打的男人突然变成了更能打的女人”。
可海盗和水手之间仍存在着战役,原本渐渐占据优势的海盗队伍被叛变的马丁内斯姐弟打乱了计划,第三方的介入使得争端更加胶着。
“杰克,你竟然是个女人!”终于对上了安吉丽娜的汤姆难掩惊诧地说,他们两人的剑已经贴在一起,“你是因为这个才叛变的吗?”
“不全是,我早该自立门户了,这只是个契机。”安吉丽娜平静地回答,和别的皇家幸运号上的海盗相比,她在心里还是将汤姆当做是朋友的,“我很感激你让罗伯茨船长载了我们一程,汤姆,要是以后皇家幸运号不要你的话,加入我的船队吧,我敢说前途比跟着一个绰号是黑色准男爵的娘娘腔要好。”
汤姆忍不住笑起来,“哈!说什么船队,你连一艘真正的船都还没有吧?”
“马上就要有了,正如你所见。那么,现在告别吧,汤姆!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安吉丽娜愉快地说着,将这名块头很大的朋友从船舷上摔了出去。
海面上立即掀起巨大的水花,晶莹的水珠砸在甲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水印。
安吉丽娜当然知道凭借单手的她,要对付汤姆这类有点真水平的男性还是吃力的,对方一定放了水。
至少证明她人缘还不错。
又苦难地撑了十几分钟的交战,几个海盗在船舱底下的房间里找到了身受重伤的罗伯茨船长。船长根本没法指挥的情况下,他们只好宣布撤退。
对安吉丽娜来说,距离得到她的船总算成功了一半。
还能作战的水手并不多,而根据观察,燧发枪只有那女人手里有一把,其他人都只有和安吉丽娜一样的铁器,或可怜地赤手空拳。
略微考虑了一会儿,安吉丽娜收起剑。她身体的复原速度在海上真的很快,不仅不容易疲劳,而且连手臂上被子弹擦过的枪伤都痛得不太明显了。
“剩下所有的水手给我听着,”她在甲板上喊道,“这艘船的原主人已经死了!”
这是实话,如果不出意外,船主人应该就是那位像是落魄贵族夫人的丈夫,他的装束就和开枪的女人一样好辨认,安吉丽娜看见他死在距离船舱的房间不远的地方,或许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儿,或许是别的原因。
安吉丽娜的话引起了不错的效果,毕竟失去领导者在任何一艘船上都不是好事。在一场激烈的打斗后,倒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员和所剩无几的仍具有战斗力量的水手都停下来,似乎准备听听安吉丽娜怎么说。
她松了口气。这一把赌得很正确,从水手的反应来看,船主人应该就是船长,否则其他人不会那么无措。
“你们的船长是被刚才那艘海盗船上的海盗杀死的!而我和我弟弟,也不甘于他们罪恶的行为,决定叛变!你们不应该攻击作为同一条战线上的我们!要是你们注意到的话,就会发现我们帮助你们干掉了很多海盗,而且,那群乌合之众畏惧我!”
实际上,安吉丽娜在干掉许多海盗的同时也将这艘船的许多水手丢下了海,不过被丢下去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是爬不上来的,而其他人在混乱中估计也注意不到这一点。
“你想说什么?”一个大腿和肩膀都受了伤,靠在墙上的水手皱着眉头说。
这个问题她太喜欢了。
安吉丽娜沉静地看过去,她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漆黑一片,“很明显,你们正缺乏一个新的船长,并且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合适!”
这句远远不能用自大来形容的自以为是的话,在还能动弹的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荒谬!你,一个女人?!还是个刚刚从海盗船上叛逃的女人!”水手的脸色一下子黑起来,他似乎想要轻蔑地笑一笑,可是伤口并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动作实在难度太高了些,“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来当我们的船长!”
他得到的是大量的附和。
安吉丽娜早就意料到这样的质疑,不如说,没有质疑才是不正常的。她正准备将早已打好腹稿的忽悠人的话说出口,却注意到索尔绷着神经,不自觉地挡在了她前面。
无论索尔的表现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安吉丽娜心中仍流过一丝暖流。
她拍拍男孩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与其说这种废话,用事实来证明不是更好吗!”安吉丽娜扯着嗓子大声道,她自己弄坏的喉伤还未恢复,嗓子听起来仍是个坏掉的风箱,“你们要是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胜过我的话,我心甘情愿被杀死,或是从甲板上跳下去!但如果没有人能做到,就说明还有余力的我完全可以把你们这群残兵一个个杀死,然后轻松地占领这艘船!留下你们的命是一种仁慈!”
“你可别太嚣张了!”
一个男人再也听不下去安吉丽娜信口开河的大话,他很健壮,身上几乎只有细微的擦伤,皮肤是长期在太阳下工作的水手常有的麦色,体格好似森林里最高大的棕熊。
安吉丽娜不畏惧身体庞大的对手,但对于凶狠而有技巧的人,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眼前的男人显然和别的半吊子水手不同,在海上很有作用的直觉告诉安吉丽娜,这并不是一个她能够轻易取胜的敌人。
不过,如果最后由她获得胜利,那么她将拥有足以取得这艘梦寐以求的帆船的威信。
值得一搏。
安吉丽娜再次将剑握在手上,任凭海风让她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
“来吧,小子,我会让你为你见识短浅的轻敌而后悔。”
下一秒,“锵”得兵刃相接。
这名成年男性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大,震得安吉丽娜手腕发麻,险些让手里的剑脱手。这种体力上的压制让安吉丽娜想到和尤利塞斯的决斗,她以为自己在这几个月的漂泊中进步很多,早就不必再畏惧任何压制了。
尤利塞斯的力气并不如眼前的水手,可他更精于狡猾的技巧。
——比起力量,安吉丽娜永远更怕技巧。
既然如此,那么这场战斗就不如乍一看那么可怕,男性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不会让他增加更多智力的无聊的肌肉。
没什么好怕的,比剑可不是扳手腕。
安吉丽娜对自己说道,她被骇住而加速的心跳平缓下来。
安吉丽娜手指一翻,长剑从两道银光交汇的地方撤开,原本僵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她敏捷地后退,就像在海里一样灵活,毕竟空气比水更轻,也更自由。
可对手失去了平衡。
在索尔上重复几百遍的动作、姿势,无数次被马丁内斯船长责骂纠正的剑术,全部都是为了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秒准备的。
安吉丽娜知道,要是世界上有一个瞬间必须手下留情,那么绝不是现在——
她举起嵌着宝石的长剑,悬于海洋上空的骄阳将它照得璀璨——
“等等!求你,放过他!”一个属于女人的惊慌失措的话响起,由于过于急迫,她的嗓音近乎尖利,“我也算是这艘船的主人,我愿意将这艘船送给你,只要你别伤害莱曼!”
安吉丽娜的剑猛地在半空中收住——这比刺下去还需要过人的掌控力——她望向来人,那只可能是一个人,绝不会错,给了她的手臂一颗子弹的夫人手上甚至还拿着那把枪呢。
“我可不准备客气的,夫人。”安吉丽娜挑挑眉,“既然这句话已经说出来了,你可没有收回去的权力。”
因恐惧而面颊惨白的女士下意识地将孩子紧紧地护在胸口,她点点头,发颤地说:“你拿去吧,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莱曼。”
见安吉丽娜收回了凶器,夫人口中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额头上满是惊慌过后的汗水。
安吉丽娜顿了顿,威胁道:“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者感情都没有兴趣,这不关我的事,不过,为表诚意,你先把枪丢掉,否则我不介意在这个什么曼的脖子上割一刀。”
对方没有犹豫就照安吉丽娜的话做了。
索尔替安吉丽娜将那把燧发枪捡了回来。
“刚才我在想这艘船的名字,”他将枪拿在手上,低声对安吉丽娜说,“叫它新生号吧,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