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幸运号上的工作非常繁忙,这是因为他们潮流时尚的罗伯茨船长是个十分有上进心的人,他就像所有有野心的男人一般日以继夜的操劳事业上的事,不知疲倦。
而对于一个海盗来说,增加业绩的方法就是不停地打劫。
因此,被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雇佣的每个船员都没有在午后的太阳底下休息的时间,他们像流水线一般重复着枯燥危险的工作。
打劫、整理赃物、打劫、整理赃物……
黑色准男爵先生坚决不肯放过任何一艘他看上的船,而通常他能看上每一艘似乎打不过皇家幸运号的货船。于是,有时候水手们还没有收拾好上一次生意的“收获”,就不得不准备下一次袭击了。
安吉丽娜的战斗力很强,她能打得过体型是她四五倍大的家伙,所以尽管是新来的,却仍很受其他船员的欢迎。然而,在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吉丽娜心不在焉,这一点所有人都能很容易地发现,包括她自己。
尤利塞斯死在风浪之中?
这怎么可能呢,那是个再狡猾不过的男人,他在黑胡子的视线下都没有死,怎么会死于区区风浪?
无论安吉丽娜怎么试图忘掉这件事,告诉自己她没必要继续去在乎那个什么都不和她商量的蠢货,可内心却不听从她的吩咐。
突如其来的噩耗加乱了安吉丽娜的心神,她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善于保持坚强,她必须承认这一点。
……有时候,海洋上的天气会比最阴险的人类更阴险,也会被最冷酷的人类更冷酷。尤利塞斯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吞过红胡子搞出来的那个奇怪的“眼泪”,他不能再水下呼吸……
那家伙是可能死的。
安吉丽娜控制不住地往糟糕的方面想,这令她常常在关键时刻恍惚。
糟透了。
“别发呆!”索尔伴杂着焦虑的吼声从不远处飘进安吉丽娜的耳朵里。
对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正在打劫一艘法国货船。
安吉丽娜猛地回神,一道银白色的刀光正从眼前闪过。她没有迟疑一秒,她连忙躲避,但是手臂一痛……利器还是砍中了她。
索尔愤怒地跑过来,飞快地替她解决掉对手,回头咆哮着骂道:“你在做什么,白痴!你想死吗!”
“只是分神而已,谢了,索尔。”安吉丽娜捂着不断冒血的手臂,吃痛地回答。
幸好这场战役已经快要收尾,没有别的敌人有余力袭击他们。索尔没有多想,他迅速用牙齿扯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衣服,替安吉丽娜包扎。
“你没必要毁掉你的衣服。皇家幸运号上有药,还有船医。”安吉丽娜提醒道,“虽然我不喜欢罗伯茨船长的品味和作风,但不能否认他很有钱。”
“该死!我在替你止血!”索尔的火气很大,“下次给我小心点,蠢货!”
“好吧。”
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显然又轻松取得一次大丰收,这群天真而自负的法国人没有装配足够的武器,却在仓库里塞满了艺术品和贵金属。
“你说,我们是不是离加勒比海很近了?”安吉丽娜问索尔,她在勉强能被成为“医务室”的船上隔间里换上了新药,她的伤并不太严重,只需要提防感染。
之后,因为不想被指派去整理抢来的东西,他们躲进位于船底的这个很少有人的仓库里偷懒。
“也许吧。”索尔并不热衷这个话题,“下一次出战我替你请假,我可以做完两个人份的工作。你必须留在船里休息。”
“……不用担心我,这点小伤顶多三天就会痊愈。下次打劫开始前,我就能恢复如初。”安吉丽娜拍拍自己新缠好的伤口,随意地说。
罗伯茨船长很热爱打劫,有时候皇家幸运号的船员们甚至不得不在一星期里出战两次。不过在海上,安吉丽娜对自己的修复能力很有自信。之前被她自己熏得那么严重的喉咙,到海上后两周不到就快要完全恢复了。安吉丽娜不得已,只好偷偷跑去厨房又熏了一次。
至于手臂上这道不怎么深的平整刀伤,她敢说即使不上任何药都能好。
但索尔恶狠狠地看着她,“逞强不适合你,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有时真不知该怎么应对小孩子的固执,她只好随意地扯扯嘴角:“在海上逞强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很愚蠢,所以不需要你说我也不会那么做。”
他们谁也不能让对方完全妥协,只好互相瞪着对方,无形的硝烟在彼此的目光间弥漫。
“喂,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发呆?”终于,一分钟后,索尔问道。
安吉丽娜定了定神,在这种情况提到尤利塞斯的名字一定会激动眼前的金发男孩,他的神情已经带上狐疑了。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说实话的。
“因为尤利塞斯。”安吉丽娜平静地道,“从加勒比海过来的船员跟我说,复仇女神号的船队几个月前就在暴风雨中沉默了,尤利塞斯大概活不下来。”
“又是他!”索尔脸色泛白,明显得烦躁起来,“所以呢?你要改变我们之前说好的计划,去找那个生死不明的尤利塞斯吗?”
索尔的语气极差,带着嘲讽的意味。
“不……我没有那样的打算。”
安吉丽娜立即做出的回答,反而让索尔微微一愣。
她耸耸肩,继续道:“即使我想去找,也没有任何线索不是吗?海底里每年都有那么多得骸骨……”
说到这里,安吉丽娜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隐隐抽痛起来,她连忙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稳定情绪。
该死,她不能看起来懦弱。
“有那么多人葬身海底,从那么大的海洋里盲目地找一个男人,除非我是疯了。”
索尔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但没等他说出话来,一个海盗推开他们躲藏偷懒的仓库门,手里还抱着一大堆金器。
三双眼睛的视线交汇,大家都呆了一瞬间。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那名海盗将手里的东西随意往一旁丢,贵金属彼此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怎么了?”安吉丽娜问。
“又有活干了!今天是大丰收!新遇上的货船是条肥鱼——比上一艘还要好,不过战斗力也比法国傻瓜要强些……大家都在帮忙,船长也亲自上阵了!你们最好赶紧也去,被船长发现你们没在的话……船规,你们知道的。”
说完,这名海盗就飞快地跑了出去,脸上带着红润的兴奋。
安吉丽娜低头瞥了一眼他刚才丢在仓库里的东西,金灿灿的光泽还有繁琐精致的纹路,绝不是用普通的餐具器皿就可以概括的东西,没准儿是艺术品。
仅仅这些就足以证明那艘正面对着皇家幸运号的货船确实拥有非凡的被劫价值了。难怪他们的黑色准男爵在手下很劳累的情况也坚持要下手。
……不过,一天两艘船!哪怕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也是绝无仅有的事。
海盗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安吉丽娜疾步要跟上。索尔一把抓住她,“你留在这儿!我去!我会和那个什么罗伯茨船长说清楚。”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吗?船规!我们两个在这儿是违禁品,犯错会增加我们被发现的几率——”
“除非你不想再要你的胳膊了!”索尔愤怒地指着安吉丽娜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受伤手臂说,“我敢说你还想完整地见到尤利塞斯,对吧?”
他的后半句话异常生硬,被牙缝挤得声音都变了。
“跟尤利塞斯没有关系,你不要什么事都车上那家伙!另外,我的手也不会有事。”安吉丽娜皱着眉头说,她刚才单手抽出了腰间的剑,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的裂伤被牵得隐隐疼起来,尽管她复原的能力很强,但并不意味着没有痛觉,“我还不想死呢,不想死在这种船长是娘娘腔的船上,更不想因为那些愚蠢的船规被弄死!对付大部分弱者,我一只手就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