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乌尔·罗兰的到来仅仅是个开端,之后陆陆续续加入索尔号的人多起来,船舱里的庆祝欢迎会连续不断地举行,放肆的老海盗和新海盗们齐心协力喝空了船底下的酒桶。
船里夜晚的地板上再次横满酒鬼的感觉很久违,让安吉丽娜都忘了要去谴责他们妨碍打扫。
当然,在醉倒的海盗身上踹上两脚是免不了的。
刚刚上船的船员是不可能立刻获得老船员一样的地位的,他们和索尔号里以前的人没有默契。还有一部分过去当过海盗的家伙竟然自视甚高,以为自己颇具经验就能横行霸道,其中不要命者甚至去挑看似清闲邋遢的老杰克的毛病。
安吉丽娜和索尔同样麻烦不断,尤其是安吉丽娜。尽管马丁内斯船长在招募书上就将有女人小孩的事写得清清楚楚,而且强调所有人必须尊重他们,可仍有不懂规矩的新船员企图挑战船长的权威。
短短半年,就有好几个新来的船员试图对安吉丽娜动手动脚。
随着年龄的增长,安吉丽娜的样子不停地从小女孩向成熟女性蜕变,她个子长得很快,早早地显露出以后很可能会高挑的雏形,身材亦越来越有女性的曲线。即使是老船员都不敢再像对待小孩那样对待她,而是自觉保持距离,给予女性的待遇。
因此,敢对安吉丽娜出手的愣头青就显得格外可恨。马丁内斯船长一改温和的作风,大发雷霆,按照海盗的传统把不守规矩的人全都丢到无人岛上自生自灭。
“其实你没必要那么生气。”安吉丽娜对船长说,“我在他们碰到我前,就让他们得到了‘教训’。”
她随身携带武器,经过这么久的指导,剑几乎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实际上,那群企图占便宜却被压着打一顿,最后又丢去孤岛的海盗,没准儿比成为目标的安吉丽娜还要倒霉的多。
船长没有笑,他肃着脸,“不仅仅是你的原因,他们今天不遵守船的章程,以后就会轻视我的命令,以致最后索尔号离心。这些比什么都可怕,作为船长,我不可能让潜伏的危险继续留在船上,威胁其他船员的生命。”
“这就是你为什么那么偏爱拉乌尔?”安吉丽娜用手背撑着头,懒洋洋地说。
“是啊,没错,我很喜欢那个年轻人,他听话又努力。”马丁内斯愉快地翘起胡子,“而且,拉乌尔没出过海,索尔号是他上过的第一艘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对索尔号的感情会是不一样的,第一次总是很特别。就像你以后可能不会记得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但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个在嘴唇上亲吻你的男人是谁。”
安吉丽娜一下子跳起来,脸上的温度不能控制地上升,黑眼睛怒瞪马丁内斯船长,拔高嗓音道:“别再提他!我已经全忘了!”
那件事转眼过去一年多,海盗们很久都不用尤利塞斯和安吉丽娜打趣了。自从她的女性魅力影响到越来越多的男性,索尔号上的老伙计们有层出不穷的素材来调侃她,哪怕那些素材目前都在荒岛的山洞里靠柴火取暖。
马丁内斯捧腹大笑,“你瞧!相信我,不管别人亲吻你多少次,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你反应这么大了。尤利塞斯相当精明不是吗,他清楚怎么做能让你一辈子忘不了他。”
“不可能!”安吉丽娜气恼地反驳道。
“好吧,再过二十年,你就知道我的经验准没错。我们再来谈谈拉乌尔吧,怎样?”马丁内斯无意进一步激怒安吉丽娜,他见好就收地扯开话题,“说实话,他的身体底子不太好,也没什么用武器的天赋,性格又过于温吞,不太适合当海盗。”
安吉丽娜挑了挑眉,她认为船长对拉乌尔的形容太客气了。
那个二十二岁的青年根本不是没什么“用武器”的天赋,他是太具有“被武器砍伤”的天赋了。安吉丽娜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能“柔弱”到那种地步,握剑握刀都会被划伤手指,不要说和别人对打,他连碰一碰利器的本事都不大有。最近索尔号的几次“活动”,别的新成员都能出战了,只有拉乌尔像她和索尔一样躲在船长室里。
安吉丽娜很想出去,但船长给她的规定是十六岁,还差大半年。索尔同样好战,可乌拉尔吓得脸色惨白两手发颤,完全无法作战。
总而言之,他就是个拖累。
如果由安吉丽娜做决定,大概在上船的第二周,拉乌尔就会被随便找一片海域扔下去了。
“我就知道你不太同意我的话。”马丁内斯看着安吉丽娜的表情,了然地道,“可你得看到他优秀的一面。拉乌尔是整艘船起得最早的人,就为了多练几个小时剑,尽管成果不怎么样,但心值得肯定。他在努力融入我们。另外,我不放他走还有别的原因。你的法语发音总是不太好,拉乌尔是最恰当的练习对象。你要是真的想学,不妨和他多说话。”
拉乌尔是法国人,原本跟随的商船遇到海难,只剩他一个人获救,才会一直在加勒比海沿岸讨生活。如果要练法语,的确是找他最合适。
问题是安吉丽娜早就对这门语言丧失了所有耐性,学得十分敷衍,也没兴趣找人练习,更别提还是她不太看得起的拉乌尔。
“好吧,我会的。”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不过,安吉丽娜不准备和拉乌尔多接触,却不意味着对方不会来找她。
“你好!安吉丽娜。”
在一个没有云朵来遮蔽恼人的太阳的下午,安吉丽娜刚刚从马丁内斯船长的剑术课里脱身,就在去船舱的路上遇见拉乌尔。她原本准备避开他,不料却被喊住了。
安吉丽娜皱着眉头看他,语气不耐:“什么事?”
“你……很擅长剑术对吗?”拉乌尔腆着脸说,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我怎么也用不好,所以希望你能稍微纠正我的错误……”
“我没有时间。你应该去找船长。”安吉丽娜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在她看来一个比她年长很多,身高也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说这种话,是很可笑的事。
她转身要走,但法国青年又一次拦住她。
“不会占用你太久的,行吗?”他恳求道。
但安吉丽娜不留余地地道:“不。”
拉乌尔还想说点什么,安吉丽娜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拔剑,他果然缩了缩,犹豫地退开。
他让出走廊,让安吉丽娜走过去,失落地说:“好吧,抱歉,打扰你了。”
安吉丽娜本以为自己已经将拉乌尔打发走,谁知他在晚上法语课结束后又出现了。她原本是出来让索尔回船长室,没想到会撞到别人,还是一个摆明了在等她的人。
“晚上好。”拉乌尔青涩地微笑着,用法语说道。
他是船上少数几个还知道在意“仪表”的人,衣服即使破旧也算得体,扣子整齐地扣好,头发总是乖顺地垂在脸颊两边。而且,他大概还是唯一一个每天必须洗脸的人。
鉴于安吉丽娜作为全船仅有的女性都没有这么考究,她将这个法国人的行为认证为“娘娘腔”。
不理会他的招呼,安吉丽娜从拉乌尔身边绕过去。
“等等!”拉乌尔急着道,说的话也换成西班牙语,“你在学法语对吗?我可以陪你练,毕竟除了母语,我也没有别的什么特长了……给我个表现的机会,让我帮你吧。”
安吉丽娜径自往前走。
拉乌尔还在她身后焦急地喊她。
等到安吉丽娜和索尔像往常一样一边互相侮辱,一边并肩走回来,拉乌尔还失魂落魄地靠在距离船长室不愿的船舷上。他见到他们过来,似乎想微笑,可索尔一句话让他未完成的笑容僵在脸上。
索尔不满地皱了皱眉,半嘲讽道:“你让这种家伙教你法语吗?要是连他挥剑的方法一起学过来,你可就一无是处了。”
索尔和安吉丽娜为数不多的几个共同点里,就包括同样瞧不起拉乌尔。
“我没有让他教我。他在这儿跟我没有关系。”安吉丽娜想都没想就展开反驳,她略略一顿,又补充道,“而且,我再怎么样都比你好得多。”
“你以为我会怕吗?”索尔不服气,说着就要把腰间的剑抽出来,哪怕真刀真枪实际上对他来讲太吃力了。
“你赢过我吗?”安吉丽娜挑衅道,她从不避战,巴不得抓住有硝烟味的机会正大光明地教训索尔,马上跟着拿剑,准备畅快淋漓地打一架。
“别打!”拉乌尔连忙焦急地站起来,脸上挂着尴尬,“我很抱歉打搅你们,我会离开……对不起,安吉丽娜。”
他格外多看了一眼安吉丽娜,似乎期待她的回应。
“滚开!”安吉丽娜无暇顾及拉乌尔,还觉得这个巨大的障碍物碍手碍脚。
拉乌尔跌跌撞撞地被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