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成风昨个儿刚从烟雨楼出来,今儿就接到报案。说是楼里出了命案,死的不是一个。
床上挺尸的那个是城东李员外,昨夜来烟雨楼寻欢。接他的翠红道,晚上折腾完了睡下时还好好的,早上起来才觉得人已咽气。
李员外□□着上身,目眦俱裂,看着就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脖颈之上还缠着他自己的腰带,床上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翠红表示自己被闹得太累,没听到什么动静。
仵作看到李员外下面状态异常的那物,断定了死亡时间应在亥时。萧成风感觉新鲜,就问他是如何判断的。
仵作一边去解那腰带一边解释道:“男子死后四个时辰,子孙根还会再起来一次。”
萧成风面部肌肉抽了抽,没有再去看李员外,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挂在梁上的女子叫莲儿,是花魁杨柳的贴身婢女。
昨日见她还是个有些羞怯的活人,如今却被挂在了梁上,睁着眼睛烂了脸。
仵作验尸后说她的死亡时间是在戌时,也就是说,早在翠红和李员外进来之前,莲儿就已经吊在了这里。
李大嘴瞪了一眼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的翠红,怀疑道:“你昨晚就没发现房里死了人?”
翠红抬起头就看见偏头向她的莲儿,心里又是一紧,赶紧低下头不去看,怯声说道:“昨夜不曾点灯,哪里,哪里会想到房里死了人。若是奴家知道,断然不会踏进这屋子半步的。官爷,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这里阴气太重好生渗人,奴家,奴家想去小解······”
“这就吓尿了?”李大嘴摇摇头,见萧成风不反对就对翠红道,“快去快回,你现在可是头号嫌犯,还有事情得问你。”
翠红身子微颤,哆哆嗦嗦爬起来,一个劲点头:“我快去快回,快去快回。”说着迈着细步快速走出了房间,没有去茅厕,倒是回了自己房间。
烟雨楼被封了楼,所有人都要登记在案仔细排查,排除嫌疑才放人出去。花妈妈心里直叹气,心道恐怕要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生意了。
“这两人素不相识,却是同样死法死在一个房间里,”萧成风抬手放在嘴边,皱眉分析道,“凶手会是同一人吗?”
“启禀大人,两人死因并不完全相同!”仵作仔细验看了莲儿脖子上的痕迹,发现了线索,“女尸脖颈之上除了白绫勒痕还有手掐痕迹,结合她的椎骨断裂情况判断。凶手先是用手掐死死者,划了她的脸,而后又把人吊在了这里。”
“好一个凶手!你接着说,李员外的死因是什么。”
“是。李员外身上还有其他伤处,想来应是先同凶手动了手,后才才被凶手扯了腰带扼毙。”
萧成风若有所思道:“先动手,后扼毙,那么动静应该不会小了。翠红却说她睡得沉,什么都没听到······不对!大嘴,把翠红叫来,我有事问她。”
“是!”
李大嘴领命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就急急跑了回来,焦急道:“大人,翠红不在楼里。有人说看见她拿着包袱从后院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
“就知道她有问题!”萧成风攥了攥拳头,突然想到了一个,对李大嘴吩咐道,“找几个人去徐维家,越快越好。若是看到他跟翠红,不用废话,直接绑到衙门就是。”
李大嘴不明所以,点头应道:属下领命。”
萧成风又同孙大脸道:“去把花妈妈叫过来,然后差人挨个询问姑娘、丫鬟,看看有没有跟莲儿遇害有关的线索。”
孙大脸面无表情报了拳道:“是,大人!”
花妈妈提了裙子迈进了房间,却是看都不敢看那两具尸体。福身对着萧成风行了礼,柔柔说道:“不知大人找奴家来是什么事?”
萧成风盯着一直低头的花妈妈,貌似无心道:“昨日我见莲儿神态慌乱,花妈妈却说是找她对账。不知对的是什么帐,怎么好好一个人,转眼就遇害了呢?”
“奴家,奴家只是发了工钱给她。后来她就走了,奴家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怎么死的,奴家也不知道啊。”
花妈妈说话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抖,这个细微动作落进萧成风眼里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是吗?”萧成风走上前,伸手捏住花妈妈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勾勾唇,“你说莲儿找你领了月钱,那月钱何在,账本上可有记录?”
花妈妈嘴唇动了动,第一次觉得这个世人眼中的纨绔,不是他们以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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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红抱着小包袱,急急忙忙跑去了徐维家。
因着徐四娘还没出头七,尸体还停在家中。门前布了白帐,可是细看就会发现祭台之上落满了灰尘,那些饭菜也都有些发馊。
翠红哪里顾得看这些,只是闷头冲进了院子。徐维正在堂中来回走动,见翠红走了进来不由脸色大变,出言呵斥道:“你来干嘛?不是让你在烟雨楼里等我消息吗?”
“我等不了了!”翠红将怀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往肚子里灌。这一路她走的太急,嗓子都要渴得冒烟了。
徐维心中大怒,上前攥着翠红的手道:“为什么等不及?”
翠红嘶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的徐维手上,气道:“你撒手,都弄疼奴家了。”
徐维哼了一声松开手,脸上满是阴郁,两眼充血望着翠红。
翠红自小就在风月场里打滚,哪里看不出徐维是真的动怒了。她心思一转就换了姿态,娇滴滴的往徐维身上靠,委屈说道:“官府的人都怀疑我了,我要不快出来,说不定就要载到他们手里。”
徐维推开她,冷着脸道:“怀疑又怎么样,只要你咬死了不说,谁还拿你有办法。”
翠红心里骂了娘,心道男人果然靠不住。可是事到如今,她还得依仗这个男人。
“相公,官人,”翠红又往徐维身上靠,手指不住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嘟着嘴道,“奴家想得当然是咬死不说了。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衙门那帮人心狠着呢,你不说,他们有各种办法教你说。万一奴家一个受不住,把相公你供了出来,你说,是不是不太好呢?”
先前徐四娘在的时候,也是唤自己相公。那时徐维虽烦她管东管西,妒心太重,却从未觉得相公这个称呼如此刺耳、恶心。
徐维低头看着这个缩在自己胸前的女人,脸上还留着纵、欲过后的疲劳。模样算是娇俏,可是徐四娘样子也不差啊。
徐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徐四娘来。可是他却清晰记得,当年的徐四娘,羞涩地不敢看自己的脸,只是红着面低头唤自己表哥。
他是为何要冷落徐四娘,反倒花钱去讨好这么个被万人骑的贱货!还被猪油蒙了眼一般,铁了心要娶她。
徐维身子绷得笔直,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他抬起收来揽住翠红,语气稍有僵硬但温和了很多:“我自然是舍不得你去受苦,只是你这么跑出来,这不是招人怀疑吗?”
“奴家真的太害怕了,顾不了那么多啊。”
徐维扶着翠红的肩膀让她坐下,急急说道:“为何顾不得?昨晚咱们不是都说的好好的吗?”
翠红撇撇嘴,舒口气道:“是说好了,奴家假装不知情,在那个死鬼身边睡一晚。明知道身边有个死人还得在那儿,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我按你的吩咐喊了人,哪里想到······”
徐维扯着她的手让她快说:“没想到什么?”
想到莲儿吊在上面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翠红是真的很害怕。她抖了又抖,用力回握住徐维的手,十分后怕道:“你昨天进了房间没注意到梁上吊了个人吗?”
徐维想得都是李员外,闻言回过神,诧异道:“什么?”
翠红叹口气,同徐维道:“早在咱们进那房里之前,就有个丫头吊死在里面了。脸都被划得稀巴烂,模样看着可吓人了。我本来想着李员外的事我就说不知道,哪曾想屋里还有个死人!这叫我如何说的清楚。我越想越怕,就收拾东西找你来了。相公,反正我早晚要赎身得,倒不如趁乱溜出去,咱们一起逃吧。”
“逃?”徐维定在原地发呆,许久才道,“我为何要逃?”
翠红不耐烦道:“要不是你弄死了李员外,哪能有这些麻烦事!”
徐维脸动了动,嗤笑一声:“你这是怨我了?我不是说了要给你赎身了吗?你为何还要跑去别人身下承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你不早来给我赎身我就得接客。”翠红耸耸肩,冷声说道,“你当我愿意伺候那些肥猪吗?我也是没办法啊,入了这行再想当白莲花,做梦去吧。徐维,说要给我赎身的是你吧,我逼你了吗?”
徐维猛地站起身来,一拳砸在桌子上,倒把翠红吓了一跳。
“你没逼我,是我自己犯贱!是我有眼无珠,为了你这么个婊,子要休弃表妹,为了你这么个贱人杀了人,都是我活该!”
翠红见他神色不善,有些害怕,却是梗着头皮回嘴道:“杀人的是你不是我,我愿意跟你走是我仁义。可我没想到,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我是贱,是婊,子,你徐维口口声声说爱慕我那么久,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翠红拿起包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往外走:“你说你活该,我觉得我才是活该!枉我还想着好好跟你过日子,没想到你这么看低我。那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别再恶心谁!”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徐维眼中写了癫狂,不能让她走出去,否则自己就完了!
翠红还没走出堂屋就被徐维扯着头发拽了进去,一下磕在椅子上头有些发蒙。她费力抬起手,指着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的徐维道:“你想干嘛?”
徐维笑也不笑,红着眼道:“我不会为了你这种女人去坐牢的,你守不住秘密,我来帮你。”
察觉到他的杀意,翠红慌乱往后退,嘴里不住道:“奴家不会出卖你的,奴家真心爱慕郎君······”
徐维用膝盖压住翠红的胸膛,两手温柔抚着她脸颊:“既然爱我,那死也甘心吧。”
“不可以!”翠红使劲摇头,用力挣扎着,“徐维,你好狠的心。”
僵持间,翠红看到了徐四娘的棺材,转头看着徐维那张有些变形的脸,恍惚问道:“徐四娘也是你杀的”
“那么想知道,等我我送你下去了,自己去问她吧!”徐维说着就掐住了翠红的脖子,手上用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