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有了要送小五上学的想法后,先是问了一下小五的意见。得知他愿意上学后便去同夏天无他们打听哪个学堂比较好。
夏天无表示自己可以找人帮忙,以后也让小五去个国子监什么的。顾若听了连连摆手,要不要科举还是等小五再大大叫他自己拿主意吧。
可巧珍姐儿家的旺哥儿今年也入了学,进的是松鹤学堂,就问顾若要不要让小五也去那边。
“松鹤学堂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从那出了不少状元。里头的先生也是极好的,才识、品德都很有口碑,阿若可以考虑一下的。”
“嗯嗯,我明儿就带小五去看看。”顾若对珍姐儿道了谢,将医馆的事情安排妥当。第二天就带着收拾整齐的小五去了松鹤堂。
学堂里面种了不少花草松柏,连廊雕镂,飞檐琉璃。当中挂着水墨山水,学生坐在案桌前摇头换脑背着书。课程有琴、棋、书、画、礼仪、算术,年纪再长些的学生还可以选修骑射。顾若真心觉得这古代学堂也是不错的,小五也是满脸新奇两人当下商量决定来这里读书。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先生,姓徐名明礼。原先是贡生出身,后来来了松鹤教诗词,为人谦逊有礼,颇有师德。他见小五聪明伶俐,小小年纪谈吐不凡,更难得的是他不过六岁,基本的字都认得差不多了。徐明礼本就爱才,当即收了小五做弟子,让他明天就来报道上学。
顾若连夜给小五缝了新书包,备了纸笔等学习用具。早早给他做了饭,然后把他送去了学堂。
小五走进学堂,将书包放在了座位上,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松鹤堂正月十六就开了学,小五来的时候别人已经学了一个月了。好在顾若早就画了拼音教他识了不少字,虽然开始有些不习惯,但课程总是跟得上的。
先生见他聪明好学,也爱教他,每每都让小五起来背书答问,小五都能答得游刃有余。因为他学习好,性格也好,同学也愿意同他玩。小五交了不少新朋友,心里很是欢喜。
只是没过两天,小五就有了烦恼。倒不是学业,而是人际。
珍姐儿家的旺哥儿大名叫崔斌,名字是文武双全,可是身子、性子却都是极弱。课堂上有个小霸王,姓沈叫沈逸,今年八岁了,身材有些微胖,比一般孩子高大。他对学习不怎么感兴趣,肚子里装着一包的鬼点子。他家有钱,出手也大发,用零食纠结起了一支捣鬼小分队,经常欺负这个作弄那个。
小五初来乍到,两人开始并没有矛盾,也没有交集,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到了第三天,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崔斌性格老实又有些木讷,看上去呆厚老实,沈逸格外爱欺负他。这天,崔斌来到学堂一坐下
就蹦了起来,裤子上面稀稀拉拉都是水。
沈逸一帮人指着崔斌哈哈笑了起来,拍手直叫:“崔旺儿尿裤子喽!男子汉,尿裤子,不知羞,不知羞!”
崔斌攥着小手绷着脸,眼圈红红的,眼泪夺眶而出,嗫嗫啜泣道:“我没有······”崔斌越想越委屈,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就在学堂里的孩子哄堂大笑之时,小五站起身来走到崔斌面前,替他抹了眼泪,拉着他的手对沈逸道:“是不是你将水撒到崔斌座位上的?我们是同窗,本应互助互爱,你这样是不对的!”
沈逸第一次被人反抗,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冷哼一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泼的水?再说,就算我泼了水,又关你什么事,你算什么东西?”
小五脸都气红了,皱着眉头道:“做坏事就罢了,做了坏事还不敢承认。胆小又懦弱,这才是真的不是东西。”
“嗨你个······”
沈逸刚要骂小五,可巧先生就来了,见这些学生都站着不知在干嘛什么,不由变了脸训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早起不读书,这是在干嘛?周舟,你说。”
小五没有犹豫,当下就把这事说给了先生。先生皱了眉,问道崔斌:“可有此事?”崔斌抬眼看看先生又低下了头,怯怯应了声是。
先生拿起戒尺走下堂来,瞪眼问道沈逸:“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沈逸看着戒尺下意识想否认,可是想到周舟刚才说的敢做不敢当······他硬着头皮点点头,他敢作敢当,才不是懦夫呢!
可惜沈逸那股我是真汉子的豪情刚升腾出来没多久,就被先生落下的戒尺打碎成了渣。小五看着满眼泪花的沈逸,突然觉得有些不忍。本想向先生求求情,就见沈逸愤恨看着自己,小五莫名其妙,于是没有再管闲事,回了自己座位。
小五本来当这事就揭过了,却不成想沈逸就跟自己不算完了。自打那以后,沈逸的捣蛋小分队开始专门对付小五,凳子上泼墨水、包里放老鼠蚯蚓、身上被贴纸条,诸如此类的恶作剧层出不穷。
不仅如此,他们还跟在小五后面喊他小白脸、告状精。小五只当他们幼稚,不去理会他们,只让他们觉得拳头打在棉花上,没劲儿。
顾若见小五这几天不似前几天兴奋,关切道:“小五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小五犹豫一会儿,开口问道:“娘,你说如果被狗咬了,是不是不应该咬回去啊?”
“啊?”顾若扯过小五上下打量,脸上很是急切,“被狗咬哪了?怎么不早跟娘说?你知不知道狂犬病这东西发病死亡率······”
“娘,”小五拉着顾若的手,一脸的无奈,“孩儿没有被狗咬,只是打个比喻啦。就是说被人欺负再欺负回去会不会很掉价?”
顾若摇摇头,道:“恶狗咬了你,你当然不能咬回去,但是你可以拿棍子打它啊,总不能让它欺负了去。”
“这样啊。”小五若有所思点点头,同顾若告了别,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去了学堂。
一进学堂小五就明显感觉出气氛不对,崔斌举着凳子要揍沈逸。沈逸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看着崔斌,嘴里还道:“原来你跟那马屁周都是寡妇家的孩子啊,怪不得这么讨厌呢!你打啊,你打我也没用,你爹死了,你娘是个寡妇,你就是寡妇的孩子,我说错了吗?”
“你!”崔斌举着凳子的手都在发抖,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拿凳子开了沈逸的瓢。
小五见状不对,上前夺下崔斌的凳子,训斥他道:“你要做什么?冷静些,别冲动。”
“啧啧,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另一个寡妇的儿子呀!”沈逸扬着脖子咂咂舌,嬉笑道,“听说你那个寡妇娘才十六,你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不知道哪里过继来的野种,是真的嘛?”
小五本来还在安抚崔斌,闻言脊背先是一僵,而后默默放下书包,把衣摆系了起来,走到沈逸面前,淡淡开了口:“沈胖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沈逸不以为然道了句:“说就说,我问你,是不是你娘捡来的野孩子······”
“嘭!”
“啊!”
小五一拳打在了沈逸脸上,将他掀翻在地,坐到他身上就是一个猛揍。沈逸本来盼着小五动手,先动手先错,等他动了手,自己一定把他打得妈都不认识。可是等小五真动了手,沈逸被他制得连动都动不了。明明看着跟只小瘦鸡似的,怎么一动手就变成大鹏鸟了呢?
“我让你说我娘,让你说。”小五是真动了怒,捣蛋小分队开始被他的气场震住了,后来沈逸嗷一嗓子几人回过神,上来就要揍小五。
崔斌见状不好,扯着嗓子就冲了上去想要帮小五,然后,就被别人掀翻在地揍了一顿。ort
小五揍哭了沈逸又过去帮崔斌,有学生尖叫着喊先生,场面很是热闹。
“都住手!”徐明礼见学生抱作一团难得动了气,好不容易分开众人,就见他么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看起来好不狼狈。
“怎么回事?”没人说话。
“谁先动的手?”小五向前走了一步。
徐明礼诧异看着眼前的这个学生,在他印象里,小五一直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怎么就闯祸了呢?
“周舟,为什么要打架?”
小五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徐明礼拿过戒尺就敲他手心,小五只是忍着,什么话都不肯说,眼底很是委屈。
“沈逸,又是你!说吧,你又干嘛了?”
沈逸想到小五的眼神还有些害怕,见好脾气的先生也对自己发了脾气,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呐呐说道:“我说周舟是野孩子,他就揍我了······”
徐明礼打了他的手心,又问小五:“周舟,你揍他是因为这个吗?”
小五烦躁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先生,我揍他不是因为他说我,而是因为他说我娘。我娘不是我亲娘,那也是我娘,是他长辈。他一口一个寡妇,嘲笑我跟崔斌没有爹爹。当寡妇不是我们娘亲的错,他凭什么笑我娘!”
小五上前一步走,沈逸下意识退后了两步,抬手挡住脸,怕小五再打他。小五却没有再动手,朗声说道:“我娘是寡妇不假,可她没有比谁差。我娘开了仁医堂,为的是救死扶伤,我问我娘为什么叫仁医堂,我娘说医者仁心,侠之大者!这就是我娘,你嘴里瞧不上的小寡妇沈逸,我打你不是因为你嘴欠,更是因为你不成气候!你有机会学习读书,却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每天只想着捣蛋欺负同学,我看不起你。养不教,父之过。我虽没有父亲,但我娘教养我。你这样的人,有爹又怎样,一样不成气候!”
小五一口气说完,脸都气红了,心里却是舒服多了。只是没等他喘口气,沈逸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谁说我有爹?你好歹有个娘,我爹娘都没有!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