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双鹰震怒,而无可奈何。
却只是有力打不出,挥在棉花上。
他只能挥挥手,遣散退朝。
这毫无疑问,又是苏宁!
前前后后诛杀了他三个义子,现在又成为横在眼前最大的威胁!
这……
太可恶了!
可现在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处理神秘的苏宁与白家的江都。葛优塘与牟同,乃至林莫西的投入,已经超出了他心中的预期。
现在要着手面对祝北、云霁等地,还要面对汴京内部的明枪暗箭。只要江都不翻腾起义,那他便不会主动出手………
内部尚且有忧患未除,外部还需要大量投入。若是一心扑在对抗江都头上,那岂不是避重就轻?这不行!
燕双鹰最近可有的忙啊!
初入京,第一天立议院。
第二天,加九锡。
第三天,拟定成为都督中外诸军事。
第四天,欲夺玺而号令天下。
………
而这天,正是夺玺时。
说是替皇帝掌玺监察百官,实际上不就是夺走玉玺吗?
百官紧随其后,其中有不少甘愿为之而效忠者。因为燕双鹰给的太多了,大家都升了官,为什么不沆瀣一气呢?
只有那寥寥数人坚毅不倒,坚守本心。
殿内。
“符宝郎何在?”李长安大声询问。
耶律阿保机与葛瑞位列两侧,军士鱼贯而入,被苏宁掳掠后,残存的百官亦踱步进入了殿内,恭敬候在两侧。
刘宇居于帘蔽内,昏沉低头,眼神迷离,意识不清。
“符宝郎在此。”符宝郎昂首怒视,站的笔直,坚挺道:“玉玺乃天子之宝,为臣者岂能随意索取?”
他的声音婉转动听,抑扬顿挫。使得刘宇拥有了片刻之间的清醒。
“你交还是不交!”李长安强行威胁。他被擢升成了宫廷近卫,兼任数职,已经成了燕双鹰在朝廷上最锋利的剑刃。
“臣,宁断头,不交玺!”
他侧脸不去看李长安,坚定不移道。
“尔等满朝奸佞……”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长安捅死了。
刀刃抽出,血液喷涌,淋了满地。
符宝郎再无生机。
百官哗然,不敢言语。
刘宇心如死灰,这不如不让他清醒。见到这样的事情,无疑不是更加绝望吗?
燕双鹰满意极了,只需要夺得玉玺。
然后刘宇禅位于他,那天下便改姓了。
不过这个时间恐怕还需要酝酿,待到真正可以掌控天下时,那自己便名正言顺!
秦晓感叹不已,“区区符宝郎,竟然比百官都要坚挺。”
他又巡视向公孙策、应台声,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心中不由想道:“这几位大臣可都没有表示啊,你们又会怎么选呢?”
刘宇在帘内听的清楚,绝望与无助与他同行,如阴云般笼罩头顶。
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皇位吗?
只是为什么是这样的,他不甘心啊………
刘宇愤恨捏拳,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刘宇没有办法,他根本唤不醒身体。意识像是被困在了内心世界,成为了植物人般,而永远突破不出内心世界,身体僵硬痴迷。
李长安离场时,警告史官叶挺。
“你应知道怎么做!”
叶挺沉默不言,似在抉择。
今夜后,祝北大捷,葛瑞不战而胜。
“勤王军”的将领,祝北刺史贾正阳被擒获,现正被押解回京,预计明日抵达。
这件事非常荒唐,未战而胜?
弄清楚事情缘由后,燕双鹰更是开心到咧嘴哈哈大笑。是贾正阳的副将王远,抓住机会,搅动军中哗变,将贾正阳擒获,以换取荣华富贵。
燕双鹰大喜,赐祝北知州、刺史共职。
这无疑给了燕双鹰篡位的信心。
大盛六州,燕家占据三州。
海宁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云霁又陷入了战乱,温岭又是大本营,祝北又前往投靠!
只有江都了………
你怎么不让他心动呢?!
这夜,并不平静。
公孙策、温国宏、应台声等人受符宝郎影响颇深,生出了许多匡扶大义的想法。他们清楚,兴许过些日子,天下就要改姓。
叶挺身为史官,最要求讲究的就是历史的真实性,这是每个史官的必修课。
若是屈于威压权势,而不能保证历史的正确性,那这史官的传承,岂不是到他这儿就断了!
那他活着的意义,又何在也?
千古骂名,自叶家开始吗?
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正气盈身,自又有谓之:“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他喊来家人、兄弟,遣散家奴下人,让亲人女眷们都离开汴京,前往江都避难。他要做宁死不屈的忠诚史官,却亦不想连累家人,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他一如往常般,记载了这段历史。
燕双鹰回京,立议院,加九锡,担任都督中外诸军事,不日后夺玺,意图不轨,是大逆不道,谋夺篡位!
燕双鹰见了,肯定不开心啊!
令秦晓与耶律阿保机去威胁史官改了这段历史。可秦晓查办后发现,这叶挺的家眷们全都跑了,已经离开了汴京。
唯有其哥哥叶战尚且留在京中。
秦晓腰间佩剑,气势汹汹,亦有凶神恶煞的兵士围堵,递上纸笔令其书写,重新令其书写这段历史。
秦晓横在叶挺面前,厉声厉气:“写,新帝登基,镇北大将军进京辅佐!”
叶挺不从,仍旧写出了那段话。
耶律阿保机气的大眼瞪小眼,将叶挺手中的毛笔夺过,然后硬生生的掰断。
他亦抽出剑刃,一脚踹在叶挺身上。将叶挺踹的人仰马翻,然后将刀刃横架在其脖子上,用典型的西域口音威逼道:“写,新帝登基,镇北大将军进京辅佐!”
叶挺面临生死危机,说不怕那是假的。他的眼睛上下瞟动,眼皮直跳。仍颤抖坚持说道:“史家据事直抒,一字不改!”
话虽颤抖,可越到后面,越硬气。
秦晓早有预料,可耶律阿保机却觉得这叶挺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恼羞成怒,震怒至极,提剑而发出最后的通牒,“写!镇北大将军进京辅佐!”
生死攸关的当头,叶挺丝毫不惧。双目如电直射耶律阿保机,嗤笑不屑,“区区蛮夷之辈,岂敢妄议我朝大事?!”
耶律阿保机怒火炽烈,恼羞成怒,提剑就朝伏躺着的叶挺砍去。将叶挺砍的血肉模糊,近乎大卸八块才发泄完心中怒火。
血流满地,冰冷粘稠………
以武力镇压叶挺的耶律阿保机舒了心中的那口郁气。正洋洋得意,面色不善的看向周遭的附属史官,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们谁还敢写!”
秦晓轻叹,亦没有什么想法与动静。
附属史官们颤栗,不知所措。
叶挺的哥哥叶战,踏步进入屋内。
“我……叶战!”
耶律阿保机缄默不言,恶狠狠瞅了眼叶战,心中却思忖,“我就不信了,有你弟弟的前车之鉴,你想步入后尘吗?!”
“写,镇北大将军进京辅佐!”
叶战不吭不响,奋笔疾书。
耶律阿保机凑近瞪眼一看,竟然还是那几个字。气的他再次抢夺毛笔,直直掰成了两半,愤恨地扔到地面上。
耶律阿保机气急败坏,宝剑出鞘,一剑封喉。叶战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众史官胆颤,无不心惊肉跳………
翌日朝会,公孙策欲行刺燕双鹰。朝服内怀佩刀见燕双鹰,欲行刺,不中,被擒。
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上,公孙策脱离了群臣,站在了顶端的位置,显得格格不入。身边有两名叛兵,那是看守台阶的叛兵。
温国宏以为其投敌了。事实上,公孙策昨日却是向燕双鹰递上了投名状,甘愿任其驱使,成为其手下的左丞相。
故而公孙策才会站在百官前列。
可公孙策却没有真正想要投敌!
公孙策恭敬行礼,顺带出袖袍刀刃,直向燕双鹰砍去。可燕双鹰何其老道,直接侧身躲过,并顺力抓住公孙策的手臂,向外侧拉,然后一脚将其踢开。
兵刃落到地上,公孙策翻滚急捡起兵刃抵抗,两侧叛兵齐刷刷冲上,将公孙策团团围住,钳制住公孙策活动的范围。
葛瑞亦飞腾而出,将公孙策擒拿住,缴械羁押。
最终被叛军擒拿住,百官目眦欲裂。
尤其是应台声与温国宏,更是无语凝噎,眼睛瞪大,鼻腔酸涩,久久无言。
“你欲谋杀于我,岂不是蓄意谋反?”
燕双鹰居于高台,面色不悦道。
“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有之?”
“你罪恶盈天,人人愿得而诛之。恨不得将汝宰割,以谢天下!”
燕双鹰动容,踉跄前行,怒视不止。
“好……好,你们真是好啊!”
燕双鹰拂袖进殿,震怒不止。
今日的朝会退的极快,众人瑟瑟无语。
今日,恰是贾正阳被押解回京的日子。
除了这件事情,别无他事令其欣喜。不管是汴京内的百官,还是汴京外的江都……
现在汴京的官本就不多,大部分都被苏宁抓走了。他燕双鹰真正的拥护者,恐怕只有以兵部尚书李长安为首的派系官员了。
现在,唯一能高兴的事情。也就是王远入了汴京,送上了拜帖——贾正阳。
燕双鹰披甲迎接,欢迎祝北加入燕家组成的权臣利益集团,并欲招降贾正阳。
“贾正阳,今肯降否?”燕双鹰亲自去问这话,足以见得贾正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同时差人为贾正阳松绑………
贾正阳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却挺直了腰杆子,与阿谀奉承的王远立马形成了高下立判的观感。
贾正阳步步紧逼,“不降!”
他走到燕双鹰面前,衣衫褴褛,却步履生风,大声将燕双鹰喝退,“贾正阳,绝不投降!”
“谋逆之臣,岂能降乎?”
冬季寒冷,草秃而凋。
肃杀之气弥漫,冷意盎然。
单调乏味的世界望不到尽头。
鲜血绽放,温暖如玉。
贾正阳径直朝向兵士冲去,夺刀自尽。
贾正阳哈哈大笑,弥存吟道:“冬至满霜草枝低,春风吹过绿无垠。愿得此身入汴土,为我国家扶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