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绘卷被刘宇双手撑住,手腕托住而指尖轻推轻拉,将内容绘面缓缓展开。
殿内众人无不对那舆图感到好奇,但能清楚看到的,貌似只有魏德忠。他们这些侍从侍卫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认真听听这惊世骇俗的《括地志》舆图,倒不失为享受。
魏德忠不肯错过眼前精彩,瞪眼凝眸深赏眼前舆图,屏住呼吸,不敢打破因“雅”而凝聚的氛围,不敢扰了刘光世的兴致。
大殿陷入了安静,只余留掀卷之声。
入眼即是桉江!
桉江横亘中原之地,支流遍布江南。甚至蔓延至祝北,养活了各州万万百姓。桉江可以说是盛国的母亲河,被绘在画卷上,清晰而了然,映射纸卷上,是极为震撼的。
再往北是北齐、往南是南楚。
西方则是广泛的西域,并没有人知道那儿有多辽阔,当然也只是在地图的边缘,西域并没有详细画出,只是潦草几笔标注。
毕竟,那儿除了有几条要道通行。就是一望无际的高原雪山,根本无法通行。故而大部分的西域商人,是由北齐、云霁边境进入大盛,才能与大盛建立贸易活动。
…………
刘光世极目了望,欣赏与满意的神情已然溢于言表。儿子的才华跃然纸上,总算是抚平了些他最近受到的伤痛。
他拍手叫好,笑逐颜开,“好,好啊!”
魏德忠展露笑颜,满是赞赏神色。
盛皇那爽朗的笑声,令驻守的侍卫们都掀起了波澜,眼神之中满是向往羡慕。
他们被困在宫中多年,虽然待遇收入不错。可惜不能轻易出宫,更不要说,去看世界外的世界了………他们的认知都仿佛停留在了汴京的皇宫,甚至对汴京都不甚了解。
仅仅是听,就觉得那幅舆图神异无比。
若是能看上一眼那羊皮卷上的舆图,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井底之蛙也有想要看世界的梦想,哪怕只是看看地图而已。
“让我想想该怎么赏赐你!”刘光世笑意晏晏,喜上眉梢。
魏德忠在旁边陪笑,不做言语。
刘宇亦笑了,像是炫耀成果的孩子,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向父亲坦述,“这是桉江入祝北的支流,孩儿命人种满了樱花。明年春十五夜,横立桥头,则可见到圆月高悬,而两江粉樱带水………”
“父皇请看,孩儿在温岭发现了什么!”
刘光世满是笑容,脸上皱纹横起。像是温和的老父亲,在目不转睛,目不斜视地望向舆图,欣赏儿子的佳作。
他望向刘宇指的温岭地区,只听刘宇慷慨陈词,举图贴近,而抑扬顿挫,“此地四水环抱,午阜民丰。”
“可以比作祝北那原上沃野!”
地图尾端被卷起小部分,那是用手抓住的部位,被称之为卷边。而这个卷边内,正藏了把锋利的短刃。
在刘光世欣赏入神的瞬间,燕王掀开卷边,陡然振出短刃,直直的抓在手上。提住短刃就朝刘光世挟持而去。
刘光世面对这猝不及防的局面,身躯猛然振动,眼珠子都要瞪飞出去了,瞳孔亦猛然扩散,吓得魂都飞了。由脚底而生的冷气直冲天灵盖,身躯应激而本能向后退去。
侍卫们纷纷慢了半拍,还没有搞懂是怎么回事。只见魏德忠大总管面色巨变,而身躯剧烈颤动………
众人见持短刃而逼上前的刘宇,以及被吓得倒地的刘光世。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盛皇遭到了刺杀,而且还是燕王亲自刺杀!
刘宇计谋已久,岂能让你就那么轻易的就跑了?他直接就撞了上去,将仓皇失措的刘光世撞倒在地,然后横住那利刃,直直的抵了上去,抵住了刘光世的脖子。
刘宇体重本就大,惯性充足。而刘光世慌张,猝不及防之下,已然被挟持住。
魏德忠那菊花瞬间残了,老脸跟抹了屎般呈现出棕色。他“呐、呐、呐”了半天,也没有“呐”出任何话。
侍卫们即刻抽刀,可不敢轻举妄动。
燕王朝殿内外侍卫尖声呐喊:“通知殿外侍卫,全部都给我进了殿内!”
“否则,我就……”
说时恶狠狠的加大了力度,众人见此惶恐而不得不遵从。刘光世强压惊惧,用祥和口吻道:“宏坤宏坤啊!你这是为何?”
“莫非你也要步入佑荣的后尘。”
“想要这个位置,父皇给你就是了!”
“你又何必摊上这个坏名声。”
刘光世想用怀柔政策,安抚住刘宇不稳定的情绪。先稳住他,再求突破,最终破除困境。这两次的谋反太令他惊愕了,太让他感到猝不及防了………
饶是刘光世,都不由得绝望。
刘宇的情绪很不稳定。
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心弦更是紧绷住。
他不敢放松啊,他不敢松手啊!
他只能紧紧相逼,等待援军抵达。
刘宇油盐不进,眼神狠厉坚定。
原先就约定好了,只要太极殿的侍卫们全部进入了殿内,那隐蔽埋伏的亲卫们就会立马冲进太极殿,进而掌控住局势。
正如刘宇计划中的一样,他成功了。
刘光世眼神飘忽,怔怔出神。
“都给我放下刀刃投降,否则……”
杀鸡儆猴,刘宇毫不犹豫地遣人杀了个宫内近侍,着实令刘光世“触目惊心”了,他从没有想过,温良憨厚纯直的老三,竟然有如此狠厉而决绝的一副面孔。
近侍们左右不是人。
且不说能不能出了这太极殿,皇帝现在还被威胁性命。投降了那恐怕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唯有顺从而一条路走到黑了。
魏德忠满脸菜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眼前错乱荒唐的场景,他踯躅难言且惊讶,只横眉竖眼冷瞪向燕王。
“你个没鸡的老邦菜,你恶狠狠的盯你爷爷作甚?”刘宇啐了口唾沫,吐到了太极殿上,哈哈大笑而呲牙咧嘴,对怒目圆瞪的魏德忠爽声大骂。
“计熟事定,举必成功。哈哈哈……”
刘光世浑身蒸腾出热气,被刘宇气的七窍生烟。他万目睚眦,眼红且气急攻心,睨向燕王,冷酷凄笑,“逆子,逆……子!”
“逆!子!啊!”尖锐嚎叫,令殿内所有侍卫、亲卫们都不寒而栗。
太子谋反蹊跷,必然有幕后黑手。
其实刘光世也想过,会不会是燕王从中推波助澜?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即便魏德忠将些许指向燕王的蛛丝马迹告知了刘光世,可刘光世依旧没有怀疑过燕王的纯良品性。只觉是燕双鹰的手段,藉此引得他猜忌燕王………
却不曾想,最终竟然是这样的荒唐景。
可悲又可叹。到头来,自己的嫡子们还不如侍奉自己的太监要好………
“呵呵呵……”刘光世凄惨桀笑,落寞颓然写满脸颊,引得魏德忠心疼不已。
魏德忠含泪而大骂不休:“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你们殿前如此行事,你们会遭到报应的,你们不得好死!!!”
刘宇猩红眼眸而厉喝,“闻泰呢?让他闭嘴,省得我心烦。”
“父皇,年迈体弱,该退位了。”
“你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你们会下地狱的!”
………
秦晓领牟同、夏羽、林莫西挺进汴京的东城门,共率大军两万人,直掠东门而去。
李飞羽早有准备,已然等候多时了。
虽然他出身微末,乃寒士子弟,可这仗若是打赢了,那绝对是凌驾于四方守将之上了,又如何不叫他心动呢?
这时,正是白天。
据城而守,优势在我!
但李飞羽没有想明白的是,为何“图穷匕见”的那日白天,秦晓就会发动进攻。
按事实说,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
除非是内部有人监视动向,将这消息禀报出去,然后皇宫那边动手,东城门就会立刻开始动手。此时还没有到秦晓规定的最后期限,算是出其不意的提前进攻。立功心切的他显然没有想这么多。
苏宁抱剑立在城头,感叹而言,“没想到啊,那忠心耿耿的闻泰竟然临阵倒戈。”
“可他依旧是燕双鹰的义子。我认为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策反,因为大盛倾覆已成了无法避免的事情。”
“更准确说,应是被窃国。”
康达面不改色地叙说他的想法。
“这是浪子回头?”苏宁哂笑了声。
风寒而日熄,但精神抖擞。
秦晓派了约百人的大雪龙骑,准备直直的从城门处冲散守军。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闪电般的速度闯入皇宫。
而闻泰就成了开门的关键人物。
李飞羽还以为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那尖锐的兵器与闪烁寒光的铁甲,无疑给了他莫大的自信。
可城门大开的那瞬间,他cpU冒烟了。
今天违律把城门关了,用修缮城门做了借口,可好端端的城门怎么又开了??
李飞羽傻眼!
李飞羽呆滞!
李飞羽破防!
大雪龙骑的冲锋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放到了李飞羽眼里,那是满满的绝望。
城未开守,先被破了?
守军们就算有了金戈铁甲,但那可是精锐骑兵之师,肃杀之气都要溢出去了,又怎么能轻易阻挡呢?
那种冲锋,怎敌?怎敌!
心慌而郁结,李飞羽想要吐血。
“拒马,拒马,弓箭,弓箭。”
他焦急慌忙大喊,众人这才反应回神。
可颓势已定,不可避免的失败了。
他见到闻泰的那刻,便明白了、都明白了。闻泰没有进宫,竟然出现在东城门,那这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他被闻泰缉拿了,主将李飞羽被擒,大雪龙骑无可匹敌,终是无力回天。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只是瞬间就被破掉。
苏宁难得赞叹了句:“这个秦晓,当真是厉害至极。先是司马家与崔家被骗的去死,又是闻泰回归燕家怀抱,对人心的把握真是恐怖如斯,着实不得不佩服!”
“我倒是好奇,他秦晓会怎么做了。”
“会不会杀刘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