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若寒蝉,冰冷凉意侵入屋内。
冷冽的冬风却吹不散那弥天大火。
火海蔓延,即便白桉楼临桉江……
却无法挽回般的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刘彻直接被疼昏了,那些官二代们焦急的将太子护住,齐心协力地抬去了医馆。抬去了隔壁街道的同济堂,并立刻派人通知太医院,令他们前往同济堂进行救治。
苏宁与康达已经出了白桉楼,望向那弥天大火,忍俊不禁的笑了,“用日进斗金的白桉楼,换太子的瘸腿,倒也算是不亏。”
“白桉楼可以重建,而瘸腿难治。”
聚集了那么多二代,又是你太子肆意出宫而出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做不得假。
坠楼、踩踏,是会有些替罪羊,可你却没办法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而白桉楼又是燕王刘宇经营掌管的,都已经被毁了,更多的证据与细节全都埋葬在了大火之中。
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根本无从调查。
那最终也只能是个意外,是太子刘彻轻浮骄躁、玩物丧志、咎由自取!
因为刘光世已经知道了太子易容出宫。
现在正气势汹汹的要找刘彻问责,不知道看到那奄奄一息的刘彻。怒火中烧的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夜色凉若冰水,火焰愈烧愈旺。宛若汴京城内的特殊分界线,已然成了酒客们晚上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虽然没钱去白桉楼,却能看到那失火的笑话!倒也算是晚间难得的乐子!
刘宇虽然心痛,可都是值得的!
失火造成的局势太过混乱,白桉楼的客人又多如牛毛……造成的混乱可想而知,众人墙倒人跑,生怕波及到了自己。
杜泳溪直盯向苏宁,携妹妹尾随其后。
苏宁行到了渡口,租了艘画船。是准备在船上度过这夜。
却不成想,那杜家姐妹竟然找了来。
杜泳溪拉住杜采薇,却制止不住。
杜采薇气势汹汹,颇有种要杀了苏宁而后快的想法,她捏拳质问道:“组织究竟要你们做什么?你们竟然把白桉楼给烧了!”
“采薇!”杜泳溪拉住杜采薇。
苏宁倚靠船舫,同时间开口。
“这位小姐,请不要误会。”
“我说过,我真的只是路过。”
“你们那动物园,也就图一乐呵!”
苏宁倚靠在侧,眯眼吐气打哈欠,一气呵成,完全没将杜采薇放在眼里。
“公子,舍妹口直心快,奴家给您赔个不是,还请不要怪罪。”杜泳溪作揖恳求。
苏宁眸光落到了杜泳溪身上,赤裸裸的揭开了那些破落事。
“反倒是你姐,谋害当朝太子。”
“这可真是泼天的罪责啊,那些人肯定会弃车保帅。不对……你们连车都算不上。你们最多就算个排头兵………”
苏宁拍了拍手背,似笑非笑。
“你在说些什么?”杜泳溪皱眉咬唇。
这破事被揭开了,第一时间就是心猛猛跳而不敢去承认。哪怕憋红了脸,身体随之而无力颤抖,那也没有去承认………
这可能就是人的本能。
苏宁没有紧追猛打,稍稍停了追问。
夜色深沉,眼角余晖有火光闪动。白桉楼仍在燃烧,延伸到了桉江之上,火光映在江面上,将这片地域照得透亮。
苏宁反而戏谑打趣:“你们该想想怎么保全自身,而不是跑到我这里耀武扬威。”
杜泳溪低头卑微道:“公子,舍妹多有得罪。泳溪……”
“若是公子能出手相助,泳溪愿携妹妹侍奉您左右。泳溪尚是处子,希望能得到公子的垂怜。”
杜泳溪的倒影扯在水上,随波而动。
苏宁若是在喝水,恐怕就要呛出口了。
苏宁注视杜泳溪,发现杜大家也是极为聪明的。不仅貌美,而且聪明。
摆在眼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
被燕王保住而结局难料,妹妹怎么办?
或是逃跑、求助苏宁。为什么会有这个选项呢?因为苏宁神秘且帅气,竟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择优而选罢了。
都摊上这事了,那能怎么办呢?
她楚楚可怜望向苏宁,我见犹怜……
“若是你能奏上一曲,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们真正的出路。”苏宁倚躺画船头,伸手摇曳清寒碧波,笑意晏晏,字字珠玑,“那几乎是必死的局面,你也不想你如花似玉的妹妹,就那么香消玉殒了吧。”
“这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哦!”
“你……”
杜采薇气急,她真想剁了眼前的男人。
杜泳溪凝视苏宁,久久而叹息:“若是真的,我愿意为你奏上一曲。若是你真有能耐保全我们姐妹,委身于你又何妨呢?”
“嗯?”苏宁睁开了眼睛,打量了几眼杜泳溪,在看这女人究竟是不是真心的。诚然,苏宁是个肤浅的人,心道:“还行!”
可看向杜采薇时,却摇了摇头,皱眉叹息,“我只看到了你的诚意,你妹妹根本没有诚意!你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的本钱吗?”
“而且那可是皇家内斗啊,就凭我一介草民,我可不太敢参与其中。害怕……”
杜泳溪满头黑线,心头酸楚。
这人满嘴都是不着调,真的靠谱吗?
杜泳溪平复心绪,调整呼吸问道:“你并非燕王之人吧?”
“我是路人,友善的路人。”
“奏曲吧!杜泳溪!”
“你妹妹要是能耍个剑舞,就更好了。”
苏宁笑意加深,恣意而放纵。
杜泳溪抽出怀中玉笛,不拖泥带水的就为苏宁吹奏了乐曲。悠扬曲调荡水而走,旋律若春风涤心,得到美与灵的享受。
苏宁拍拍手鼓掌:“不错!不错!”
她立在船头,静静望向苏宁,迎寒风吹面而不动,只微笑提问:“你该告诉我更多的消息了,还有我们未来的出路,这是你刚刚保证过的。”
寒风嘶哮,冷雨开始滴落。
可惜其来迟了一步,白桉楼已经无法阻挡的走向了毁灭,已经无力回天了。
冷雨滴答滴答,打落到人间。
画船砰砰、江面乒乒、脸颊滋滋,那冷意瞬间就渗入了皮肤内,被感知系统传递到身躯各处,带有冰冷的信息素,驱使身体的主人想要躲雨取暖。
苏宁笑而不语,却乍然再笑。
“真是有风亦有雨。满城风雨啊!”
“我记得有句古文说的好。”
“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
“而又有句古话说的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们唯一的出路是江都。”
“言尽于此,两位可要小心了。”
苏宁起了身,将青仇挂在腰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进到了画船的仓舫内部,只徒留沉思的杜泳溪与傻了眼的杜采薇在外侧。
杜采薇满脸懵,到现在都没有搞懂。
杜泳溪脸色不太好,只感觉掉进了那些人布好的局之中,环环相扣,层层衔接,将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变为可能……
………
长生殿内,刘光世迟迟没有睡下。
太监总管魏德忠脸色紧张,从门外进到了殿内,嘴巴微张,又合,欲言又止。
刘光世脸色并不算太好,他阅读了江都的线报,得知了重阳宴会的举办与白家商会的成立,以及那些珍稀商品的横空出世,它们将势不可挡的冲破北方的贸易封锁。
加之太子偷溜出宫,令他震怒不已。
这是今日在长生殿秉烛办公,迟迟没有睡下的另一原因,还是要处罚训斥太子。
明日太极殿的朝会,恐怕又是一堆弹劾的奏章言论。太子失德失仪,太子浪荡放纵,太子不顾皇家颜面,太子……
魏德忠躬身弯腰,低头不敢言语。
“你摆出这姿态作甚?”
“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说说便是。”
刘光世放下案牍,平静地询问道。
魏德忠见状才脱出口,“陛下,太医院被请到了同济堂,据说是白桉楼失火,太子上楼时,栏杆……断了,兀的就跌伤了。”
“什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啪嗒”声。
那是案牍砸到桌面的声音。
魏德忠说的含蓄,他不敢说太子的腿摔断了……真相需要刘光世亲自去看,那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缓解怒火。
刘光世重新拿起破损的案牍,再重重的拍击到桌面上,金丝楠木的桌子被拍的吱吱作响,好像随时都面临散架的风险。
这夜,人心惶惶。
………
刘协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天。
左腿瘸了,没有知觉。
父亲、兄弟、妻子那嫌弃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们没有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气。
只是凝视身为太子的他,并没有说话。
就连处罚都没有,就那样的离开了。
刘光世就那样离开了,没有说任何话。
太子妃司马玥也是失望至极,那种嫉恨埋怨的目光……令刘协非常不舒服。
内心的伤疤再次被撕开,无法填补的失落感席卷而来。这就是无人问津的痛苦。
若是有人在他的伤口上洒盐,他亦喜于承担,可父亲竟然理都不愿意理他一下。
不仅有身体的伤害,还有心理的伤害。
太医很适时的给予刘协打击:“太子殿下,您的左腿需要多休养,切记不要剧烈运动。假以时日,尚有些恢复的可能。”
这道道打击,像是洪水猛兽般,压的刘协喘不过气,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刘协见到东西就摔,摔到没有力气,摔到踉跄哭泣,摔到颓然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