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会党都怎么了?陶成章满头雾水、十分郁闷地被金三爷派人三言两语便给打发了出来。金盆洗手,告老休养,不再理江湖之事,这都什么狗屁理由呀?
其实陶成章的猜测并不准确,金三爷并不是托词拒绝,而是确实在远离江湖,且是越洗越白。名义上是青红帮大佬,黑*道势力都要卖个面子,基本没人打他的主意。入股药厂,趁着新药的再三问世,金三爷也是赚得厚利。于是,江湖上的金三爷便越来越有钱财乐善好施,越来越象民间的金大善人。而且,最近金三爷还捐了个县令,有了官身,儿子也跟着陈文强历练得不错,很快要送出去留洋。所以,他是越发得意洋洋,向着上海闻人的行列继续迈进。
至于金三爷为何也在卢家湾盖房建屋,自然是想着多接触些名人。卢家湾很快便有电力供应,除了洋人的地面,这在中国还是第一个地区,很多工商名人或是图方便,或是觉得这里清静,或是想就近观摩学习,纷纷购买新建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经常与这些名人见面,金三爷这个江湖草莽出身的粗坯,顿觉沾了些文雅之气,身份立刻提升了层次。
产生这样的心理,做出这样的行为,其实都是心理在作怪。读书少、没读过书的羡慕、尊敬文士、大儒,这种现象不仅在普通百姓间存在,那些粗豪的草莽也很普遍,那些想洗白、提高身份地位的黑*道人物更是如此。
联络会党、结拜拉拢,陶成章在浙江干得本是不错,平阳党、乌带党等都与其结好,唯独到了上海,却是一再碰壁,不知何意?
郁闷之余,陶成章只得暂时回到工地,干着活儿,以便混上今天的晚饭。“以革命为事”的陶成章经常“穷得不堪”,在上海一度自称会稽先生,教人催眠术糊口,嗅觉灵敏的清廷在缉拿他时就有一对句:“著《中国权力史》,学日本催眠术。”其实,在革命历程中,经他之手募集的经费何止千万,而他竟潦倒如此,从中也不难想见其人格。
可转机就在这时出现了,从不远处勤工俭学的学生闲谈中,陶成章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帮助他留学日本的蔡元培,现在就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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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入关取代朱明政权后,在长达260多年的统治中,中国社会上“反清复明”、“驱满复汉”的秘密反清斗争一直绵延不绝。清兵入关后,曾对江南地区官僚地主的反抗和具有反满意识的文人士子进行残酷打击,在浙江一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吕留良开棺戮尸、捕杀曾静等事件,企图以此压制汉族反抗。所以,许多浙江人誓死要为家乡父老报仇雪耻。
历史上,陶成章与他同属浙江的徐锡麟、秋瑾、章太炎等人大都具有类似的思想,在他们的头脑中还存在着帝王思想,主张恢复汉室,建立汉人皇帝统治的政权。
月牙高高在上,天是暗蓝的,没有一点云。月牙清亮而温柔,把软光轻轻送到大地。有点小风,带着不知何处的花香,淡淡的飘来。
“什么?还建立一个帝制国家。焕卿,将万民之幸福寄望于百年难遇的英明皇帝,你是在开玩笑吧……”
“什么?帝王一人秉政,优于立宪,没有什么不好。陶兄,多读读历史吧,想想中国两千余年的帝制时代,为何总陷入‘分合’与‘治乱’的怪圈。”
“哈哈,请问陶兄,光复汉室,大振国权,当以何法实现?只是推翻满清统治,便一切完事大吉,事事皆能顺畅?”
“君主制度不能保证永远都有好皇帝,而民主制度则可以保证人民有权让不好的皇帝下台,从而维护民众的利益………”
“会党虽有反清思想,但良莠不齐,很多都是作奸犯科之辈,与土匪盗贼无异。若不加甄别改造,不过是乌合之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长沙起事未动而败,便是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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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章越想越是烦闷,一把推开门,大步走到院子当中,凝望着天空中的星月,久久无语。
好不容易找到了蔡元培,相见甚欢之后的交谈却并不融洽。蔡元培不仅对陶成章的帝王思想作了批驳,对广为联络会党也不是十分赞成。
陶成章此时还远未达到后来手定《龙华会章程》时的理论水平,他只是凭着一腔爱国热血,四处联络会党起义,立志推翻满清朝廷。这当然有些浅薄和幼稚,甚至包括他在日本学催眠术,曾有过在北京开设妓院,把满清达官贵人都请来,席中下毒一网打尽等糊涂甚至不无荒唐的念头。
但陶成章六岁入本村陶氏义塾读书,十五岁为塾师。天资聪颖,过目成诵。少年时就接触新学,阅读爱国思想书籍,渐萌革命思想。虽然他的革命理论还不够系统,不够深入,但他确实是有学识的,不是莽汉。而且,他“性虽褊急,心实坦白”,并能够正视自己的缺点,这一点犹为难得可贵。所以,历史上,光复会人对陶成章多是敬仰有加,且“尊敬仰之为光复会继承领袖”。
复兴会!陶成章知道这个在日本东京宣布成立的革命团体,蔡元培也没有全瞒着他,承认自己是其中一员,并给了陶成章一些关于复兴会的宣传材料。从这一点来看,复兴会的组织纪律和发展规范确实正在深入到会员的心里,并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
所以,挖到筐里就是菜的扩充办法不是复兴会提倡的。先精再博,志同道合者加入,志同道不合者则先争取改变,再视情况吸收。一个团体建立之初,最忌讳的便是各怀心思,各行其是。只有精诚统一,只有保证严密的组织纪律,团体才能够发展壮大,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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