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仔逮到跟高露逛街之后,陈振森倒还乖觉,不管媒体再如何围追堵截,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他本就不是什么名人,古典舞的受众面又比较小,若不是牵扯到高露,他想要获得如此关注,怕是得再多等十几、几十年。
高露挺开心的,私底下跟路寰他们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说,“看吧,我就觉得他人不错,当天他就给我打电话道歉了,还说自己没有应对这方面事宜的经验,问我该怎么处理。”
路寰脑子里正翻江倒海的,闻言心不在焉的哦了声,“是吗?”
高露点点头,“对啊,我全权交给经纪人处理了,现在外面的风波差不多平息下来。对了,他还送了件礼物给我呢,嘻嘻。”
说着,她把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链子扯了出来,就见上面挂着一个玉吊坠。
尽管路寰从未刻意对珠宝首饰做过深入研究,但架不住她见得多啊,徐曼更是在家里单独空出一个房间来存放各类首饰。
时间久了,就算她每天有意无意的瞟几眼听几句,也快成半个专家了。
只扫了几眼,她就可以非常肯定的断言,这吊坠的价值绝对不会超过两百块。
也就是说,那完全是个仿冒品,甚至连低档玉器都算不上,因为根本就是假的,
她都能看出来,对珠宝颇有研究的高露不可能分辨不出!
路寰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说,“露露,这个吊坠?”
“我知道,”高露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小心的把吊坠塞回去,“是假的,估计他是被人骗了,不过我不在乎,心意最重要。”
“露露!”
路寰是真急了,却在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振森的家庭虽然不是巨富,但绝对是中游偏上的水平,而且他自己也已经能赚钱,所以经济方面绝对不会太过窘迫。
假如他对高露是真心实意,那么只要他去任何一家正规经营的珠宝店,都不可能买到假货!
哪怕便宜一点的,小一点的,做工不能么精细的……
可至少那是真的啊!
但是现在,他根本就是连糊弄都懒得花心思,这让路寰怎么能放心?
高露对她的反应不大满意,“你对他有意见啊?”
路寰摇摇头,有点迟疑的说,“倒不是有意见,主要是我们都没跟他接触过,你认识他也不过多半年,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单凭这一件两件事,实在不好对一个人的人品和品性下定论。”
“而且露露,”路寰决定再努力一把,“商业区里那么多珠宝店,你什么时候听过有假货的?”
更何况还这么假!!!
高露哼了声,脸上的小模样也没了,她扭头去看沉默不语的司远,“你什么想法?”
司远耸耸肩,“暂时不发表言论。”
高露有点不太高兴,微微皱着眉头道,“谁也不是上辈子就认识,我知道他的家世不好,自然是比不得咱们周围的人,可他本人很努力的,你们不要总是有歧视。”
从闺蜜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路寰心里瞬间就堵得慌,满满一肚子替她担心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露露啊,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外人怀疑我?
要说他们三个里面,最理解和贴近普通大众生活的就属路寰了,可这会儿却硬是被人说成戴有色眼镜的势利眼,更何况说话的人还是自己的好友,她顿时就有点接受不了。
“露露,我不是这个意思,”路寰努力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啊,陈振森他”
“行了,”高露骤然打断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能不能给我留点独立的空间?我也不小了,能自己明辨是非了!”
路寰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好似被人砸了一锤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就有些僵。
司远飞快的扫了她一眼,然后从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又对高露道,“你们是正式交往了吗?”
高露故作不经意的瞥了路寰一眼,像是赌气一样重重点头,然后大声道,“对啊!”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谁也不说话,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放学。
路寰照例去走廊尽头等高露和司远两人出来,结果五分钟之后来的却只有司远。
她刚要习惯性的说等下露露,结果司远就开口道,“别等了,她刚走,约会去了。”
路寰一怔,一时半会儿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傻乎乎的问了个蠢问题,“跟谁?”
司远有点担心的看着她,“陈振森啊,阿玉,你没事吧?”
“哦,”路寰难掩失落的摇摇头,“她果然还是生气了。”
“别多想,”司远带着她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道,“现在露露已经完全迷恋上陈振森了,你越劝越容易引发她的反感,还不如静观其变。”
路寰苦笑一声,“这个道理我也懂,可是我总觉得陈振森这个人怪怪的,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司远伸手给她整理下围巾,“露露心思单纯又要强,你无凭无据的,直接怀疑她的眼光,她自然要炸毛。”
路寰笑的难看,“你说得对,是我考虑的不周全,总当她是个小孩子。”
说着,她叹口气,“希望是我多心了。”
刚下到一楼,路寰就接到了瞿鸾发来的语音信息,“师姐,待会儿你出来的时候就说咱们已经约好了行吗!求求你了!”
信息是匆忙发过来的,因为里面瞿鸾的声音听上去满是焦急和不安。
满头雾水的路寰和司远匆匆赶到校门口一看,就见瞿鸾正跟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对峙。
杜秦!
他的模样很周正,肩宽体阔的,头发剪的短短的,远远看去很干练很精神。
不过他的行为,貌似并不怎么讨喜。
虽然隔得远,路寰并不能听清他和瞿鸾的对话,但从后者不断后退,又不断躲避着他的碰触来看,这并不是一场轻松愉悦的对话。
刚好因为之前高露的事情,路寰还有点心气儿不顺,见此情景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她快步走过去,“瞿鸾,你另外有约了么?”
“师姐!”听见她的声音,瞿鸾大喜过望的喊了声,然后又冲杜秦不满道,“我都跟你说了已经跟别人约好了,现在人家也过来了,你还不滚!”
怕心情不佳的路寰管理不好情绪,司远也紧随其后跑过来,立场鲜明地站在她身边。
本来一个瞿鸾就够惹眼的,现在又多了路寰和司远,不少路过的师生都偷偷地往这边瞟。
杜秦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然后松开瞿鸾的胳膊,冲着路寰和司远微微一颔首,似笑非笑的说,“路小姐,司先生,你们两个约会,有第三个人在现场不觉得不方便么?”
对杜秦不用问就知道他们的身份这一点,路寰和司远谁都没感到意外。
路寰不动声色的上前,一脸平静的扯谎,“只有我和瞿鸾两个,想必杜先生也知道的吧,闺蜜之间总是有许多不方便外人在场的小秘密要聊的。”
她这么说,一方面是要让谎言听上去更可信一点,另一方面,也是暂时不想把司远牵扯进来。
“闺蜜?”杜秦略有些夸张的挑挑眉,“我还以为是伯父说笑呢,不过路小姐的另一位闺蜜,高小姐不去么?”
话音未落,瞿鸾已经非常不耐烦的说,“杜秦,你别得寸进尺,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审犯人吗?!”
她的语气已经非常不好了,如果不是知道后果严重,估计早就飞起一脚踹过去了。
然而杜秦就像是习以为常一样,依旧维持着那一脸的假笑,“周末人多,不如我送你们过去吧,或者,路小姐也来参加我们这边的周末聚会?”
事情牵涉到路寰,司远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他微微上前一步,将路寰挡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说,“杜先生,既然想要邀请女孩子出去,事前预约是基本常识,您说呢?况且,瞿鸾学妹还是未成年的高中生,何况天色已晚,您和朋友们的聚会,未必适合她。”
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司远明显要比杜秦矮一截,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杜秦跟他对视了许久,一直到眼底隐隐浮现出不耐,终于深深地看了瞿鸾一眼之后离开了。
杜秦走后,瞿鸾明显松了口气。
她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啊,师哥师姐,把你们也拖下水了。”
路寰无所谓的笑笑,“有什么呀,就算咱们私底下没交情,看到他死拉硬拽的,估计我也会出头的。”
司远也说,“你不必担心,他家也不是一手遮天,我们的圈子跟他完全没有交集,只要不犯法,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对杜秦这样的人,他们自问死都做不到溜须拍马、刻意逢迎,既然没办法对这件事视而不见,那就只好摆明态度了,至少还能在瞿将军那儿换个重情重义的好印象。
“对啊,”路寰点头道,“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不对,哪有人家不乐意还强求的呢?又不是封建社会!”
瞿鸾让她的比喻逗笑了,不过笑完之后还是挺愁。
路寰看出她的担心,说,“既然你觉得跟他真的不合适,那就跟伯父直说啊,毕竟是亲父女,他又疼你,要是知道了杜秦的所作所为,没准儿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瞿伯伯呢!”
之前她就不止一次的推测过了,瞿将军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找上杜秦,未必是真心让他跟女儿处对象,估计还是让瞿鸾收心的用意多些。
一来瞿鸾还这么小,现在就谈婚论嫁未免惹人笑话;再说瞿将军毕竟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曾经的好友,在那个圈子里,也未必能保持友情不变。
虽然方式方法有所欠缺,但瞿将军对瞿鸾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想来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把女儿嫁给一个不了解底细的人。
然而瞿鸾很踟蹰,“不行,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他二话不说就要揍我!”
路寰挺无语,只好继续问,“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瞿鸾大咧咧道,“我就直接告诉他,杜秦就是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虚伪鬼,我死烦杜秦,特别讨厌他,见了他就恶心!”
路寰&司远:“……”
姑娘,合着你兵法全白学了啊?
瞿将军多来年发号施令惯了,大约最见不得人顶撞,尤其杜秦又是他亲自选的,可瞿鸾没头没脑的就跟他对着干,不挨揍才怪呢!
见他们久久不语,瞿鸾还傻乎乎的问,“怎么了呀?”
路寰头疼的捏捏眉心,“先上车,咱们车里说。”
瞿鸾还没回过神来呢,“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玩儿啊,”路寰都给她气笑了,“杜秦这人城府不浅,想来不会轻易信了咱们说的,必须得假戏真做。”
“啊,”瞿鸾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不过在看到司远之后又内疚了,“对不起啊,打扰你们约会了。”
“约什么会啊,”路寰正色道,“我要去片场,他直接回家工作,哪儿那么多闲工夫风花雪月啊!”
本来还打算跟女朋友去哪儿溜达溜达的司先生:“……我回家了,你们小心。”
在去片场的路上,路寰激情洋溢的给瞿鸾上了一堂“关于交流与交流方式”的大课,最后干脆建议道,“你跟瞿伯伯是典型的缺乏沟通,加上俩人脾气又像,都直来直去的,稍微听见点不顺耳的,可不就打起来了么!”
“对啊,”瞿鸾深有感触的点点头,心有余悸的样子,“每次我爸揍了我,我妈都会长吁短叹,说怎么爷儿俩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吧,”路寰说,“既然明白了症结在哪里,那就先好好梳理下思路,想好了该怎么说,然后再找瞿伯伯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不行啊师姐,”结果瞿鸾立马儿就否决了这个提议,“我爸没耐性,听不两句嗓门儿就高了,然后,然后我脑袋就跟着发热,就不受控制了……”
路寰哭笑不得,心道这什么父女啊,上辈子的冤家吧?!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路寰马上祭出曾经挽救过无数人,拯救过无数纷繁错综的感情的大杀器,“干脆你给你爸写封信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写信呀!”瞿鸾这傻妞儿一听就乐了。
路寰实在没忍住,用力翻了个白眼,“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瞿鸾这会儿还挺会看眼色的,见路寰似乎随时都有跳起来掐死自己的可能,马上正襟危坐,眼睛瞪得溜圆,“师姐你教教我!”
路寰清清嗓子道,“也简单,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辞藻,就是写写一个女儿的心里话,对了,最好是多加点回忆,表达下你对他的濡慕和崇拜什么的,要让瞿伯伯看了之后有成就感,但是千万别煽情太过。”
“然后就要写你对杜秦的印象,不用夸张,实话实说就好,因为瞿伯伯肯定会调查的,一旦调查结果跟事实不符,那你,啊不,咱俩就都死定了!”
“记住了,一定得心平气和,别死倔,你是他的老来子么,他肯定不舍得你受委屈的。”
一番话下来,瞿鸾听的是眼冒金星,脑袋发昏,最后路寰问她明白没明白的时候,小姑娘都快哭了。
“师姐,太复杂了!我,我不会写作文啊!”
“谁让你写作文了啊,”路寰长叹一声,无奈道,“算了,实在不行你就先练习练习,多写几份,完了之后拿给我看,好歹我也是从事文学工作的,稍微帮你参谋参谋。”
“谢谢师姐!”
冬天天短,这会儿才四点多就已经快黑了。
片场在一座民国风格的大院里,远远地就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偶尔还有人声传来,非常热闹。
身兼三职的路寰也就是刚开拍的那几天盯着,后来因为李元斌的事情,就一直闭门不出。
这会儿她的脸基本上好了,可片子也快拍完了。
刘进导演私底下问了她好几次,说这戏都快杀青了,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赶上庆功宴……
路寰本来打算明天再过来了,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只好把计划提前了。
门口的保安看到路寰的时候,明显呆滞了好几秒,然后才又惊又喜的说,“路编,你都好了?!”
几个月不见,路寰看见他们也是激动莫名,觉得连风都不那么刺骨了,“好了好了,刘导他们还在里面拍着?”
“对,”保安赶紧跟里面的几个人打招呼,亲自带路,“您前阵子没过来,里面好些地方都七拐八拐的,黑灯瞎火也不好找,我带您过去吧。”
从进门那一刻起,瞿鸾的表现就跟当初路寰头次见特供品一样,完全的如出一辙。
她小时候净在大院里混了,稍微大点又跟着瞿将军在国外一待数年,外语说的比母语都溜,根本就没机会见识古典风情,这会儿一踏入片场,就觉得特别新鲜。
里面刘进正跟人争论的热火朝天的,旁边副导演和两个工作人员时不时的插几句话,似乎是持不同意见。
“刘导,路编来了!”
保安大哥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嗓子,然后整个片场的人都刷的看过来,一双双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
“呦,小路来了!”
刘进抬头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当下也不争了,搓着手就过去了。
路寰笑着跟他打个招呼,一边走一边应对其他人汹涌澎湃的热情。
“路编你回来了!”
“路编,恭喜康复!”
“路编我们都可想你了,这下好了,庆功宴谁也不缺了!”
尤其是几个主演,更是热情洋溢,就差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披上了。
且不论几个人私下的交情,光是接拍《织锦》后给他们带来的实惠,就足够了。
开拍之前,四个主演最好的也才是个不入流的七八线艺人,粉丝都没几个,网上更是连他们的资料库都没有,估计就算是打上名字搜也不一定搜的着。
从《织锦》班底公开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知名度和身价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不光是粉丝数量和搜索量猛增,最关键的片酬也已经像做了火箭似的一飞冲天。
眼下这部戏还未杀青,可不光四个主角,就连戏份比较重的几个大配角,也已经接到了新的剧本和出演邀请。
娱乐圈永远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永恒的常青树,再伟大的艺人也就是几十年的红火,之后能继续有粉丝想念你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每个人都想红,而能捧红演员的,莫过于导演和编剧。
更何况,路寰还这样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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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的活儿其实挺苦逼,因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基本上就不能动了。
主演还能几个人替换着休息呢,导演从开工到收工,必须得全程盯着,离开一会儿都不放心。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院子四面透风,放了几个取暖设备都不管用,露天环境下的一干工作人员都止不住的瑟瑟发抖,跟深秋树枝上的枯树叶一样。
刘进穿了件无比臃肿的超长款自发热外套,脑袋上带着大帽子,看上去活似一颗丸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冻的红彤彤的。
早几年就已经推出了这种自发热的棉外套,但寒风刺骨,裸/露在外的肌肤仍非常辛苦。
尤其拍戏是个精细活,工作人员根本就不能把自己从头包到脚,这个留双手操作机器,那个空出耳朵嘴巴来喊话什么的。
这就好比暖瓶没了盖,任凭内部再如何温暖,只要有了一个散热口,热量就哗啦啦的集体私奔了……
“正好你来了,”大概是冻得受不了了,刘进原地蹦了几下,然后对路寰说,“出了点小问题,大家持不同意见,你看看该怎么处理。”
怎么回事儿呢?
这不是拍民国戏么,好多地方得摆花瓶啊字画什么的,用以展现角色的深厚背景和深刻内涵,结果下午刘进突然发现男二号书房里挂的字不对。
内容倒是没问题,就是一首非常著名的古诗,跟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也很配。
当然,那书法也极其精妙,龙飞凤舞的,可问题就出在写的人身上!
这幅书法作品是当代一位著名青年书法家写的,可《织锦》的故事发生在民国,那会儿人家还没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