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羽淮起身巡工厂。
工厂一直是他父亲的天下,这里每一道工序他父亲都参与过。他从小也被放到这里来历练,从打磨、抛光、串珠,他也都曾做过,只是还不如他父亲熟练。
他和他父亲的心境不同,他自己当工人的时候,他的目的是熟悉工厂工艺流程,找出可以改进 、能提高生产效益的地方。
他父亲是本着别人做我不放心,只有自己努力才有生意、才有出头之日的这样的心境。两者出发点不同,终点自然也就不同。
沈羽淮一边想着,也一步步巡着,而后在质检处看了很久。
他甚至觉得自己工厂的质检处有些苛刻,很多明明可以过的产品质量都被拦下来重新抛光了。他有些欣慰,知道这是自己父亲的功劳。
他走到工艺处,发现今天工人搬了很多已经画好手镯位的原石过来,那工头站在机器前擦擦汗,对着其他小工们喊:“准备好了吗?”
沈羽淮站定,突地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于是,他停住脚步,也随着那些小工们点头,伴着机器的启动,沈羽淮听见自己和他们一起喊着:“机器一响,黄金万两!”
他笑着鼓起了掌,发现沈益阳也在人群中,随着一起鼓掌。
他有些难过,很久没见这样的父亲了。他似乎和工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的时间都多。
那机器还在转着,喷射的水柱打湿了工人们的工作服,星星点点,大家笑着,期待着,很快那手镯切了下来。
“看着还不错!”
“货头货头!”
“快去磨!”
几个工人拿着那手镯就去了打磨的机器那边,随着机器的打磨声,人群也在热烈的期盼着。很快,那工人拿着抛光好的手镯跑了过来,“涨了涨了!”
他父亲上去拿着那个手镯,熟练的打灯,几个人凑在一起看了半天,终于,他听见自己父亲喊了一句:“好种水!无瑕疵!保底三十万!”
大家都鼓起了掌!
沈羽淮突然有些热泪盈眶,这才是玉石人最原始的工作状态,热烈、赤诚、期盼,他走上去了对大家说:“一个镯位就把这块原石的一半价格打回来了!晚上给大家加餐!”
沈益阳见到沈羽淮,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低声说:“来我办公室。”
父母子二人穿越欢呼的人群进到了沈益阳的办公室。
待两人坐定后,沈益阳问沈羽淮:“旅游文创那条线搞的怎么样?”
“首都那条线已经初具规模,我联系咱们了省城的旅游局,希望能在本省推广。”他像给领导汇报工作一样说着,“毕竟我们的产业链都是完整的,希望未来能推广到更多城市。”
“首都的其他内容有考虑过吗?”沈益阳又问。
“暂时没有,怕荣庆那边觉得我们不专心投入。”荣庆是许一言爸爸的旅游集团的名字。
“嗯。也可以。”沈益阳说,“但是后续这条路我们是一定要走的。首都才是适合这条产业链最大的基地。不能只押宝到荣庆一家。”
“我知道了。”沈益阳点点头。
“有碰到过没有解决的问题吗?”沈益阳问。
沈羽淮沉默,复又说:“畅销品的成品还是有点高。我们目前定的岫玉,尤其是高冰的岫玉也不便宜。如果把利润也提上去,怕是推广也会受到影响,工薪阶层买不起。如果只走量,其实也没有多少利润。”
“岫玉。”沈益阳想了想,“玉这个领域里差价太大了,不懂的人以为是石英质玉。十块钱一大筐。”
“是。”沈羽淮说,“现在信息发达,随便一搜就知道成本是多少,除了和田玉新疆料,其他想拉起营业额的方法只能是靠镶金。”
“你这个成品,还要在翡翠身上下手。”沈益阳突然说。
“可是翡翠...”沈羽淮说,“这样成本就更高了。成本不高的翡翠,那样子也不好看。”
沈益阳也低头陷入了沉思。
沈羽淮紧张的看着父亲。
忽又听沈益阳说:“甜甜昨天找我了。”
沈羽淮抬头,眼中轻蔑之色一扫而过。“嗯?”
“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
“她不应该搅和我的事,尤其是我的朋友和感情。”
“你做事要找到源头。”
“什么源头。”
“源头是我。”沈益阳说。
沈羽淮低头,倔强的不说话。
“我并不喜欢你那个在我家打架的女朋友。”沈益阳说,“所以,甜甜做这个事,我也是半默认的。”
“爸!”沈羽淮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听我说。”沈益阳说,“她对那个女孩做的事,虽然不算光彩,但是她也给你送来了一门更好的生意。我不相信如果你和别人结婚了,荣庆集团的大小姐还会继续和你做这个生意。”
“签完合同之后,由不得她做不做。”
沈益阳盯着沈羽淮,半晌之后笑出来声:“噢。”沈益阳突然说:“你是在吊着她,等合同签完赶紧去找你的心上人是吗?”
沈羽淮没有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准备和荣庆签多久?”
“99年。”
“你不怕伤了人家的心?”
“我只是公事公办。”
“甜甜打乱了你的节奏?”
“是。”
“所以你毁了她的未来?”
“我没有毁,她明年重新毕业就行了?”
“可是她会被娱乐圈那几家经纪公司拉黑了,以后很难再进了。”
“那是她的问题了。”沈羽淮说,“我没有让她在提交了作品之后在揭穿她找的抢手的事。否则不是延毕而是开除。”
“如果那是你自己的亲妹妹,你会这么做吗?”沈益阳突然说。
沈羽淮一愣,没有说话。
“所以你还是恨我。”沈益阳说。“这个事你发现之后,没有吵没有闹,甜甜说你甚至都没有问过她一句,不声不响就搞了这么大一个动作。你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恨意在吗?”
沈羽淮没说话。
“我对不起你们。”沈益阳说,“确实,是我那时候还太年轻了。丹阳做起来之后,我有些骄傲,觉得你妈妈太过循规蹈矩,把育儿放到了第一位,忽视了我的社交需求。”
他停了一下,看着沈羽淮,“你怨我是对的,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