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柔醒来的时候,易彦初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看清了形势之后苦笑了一声,刚刚出院没有一天,又进来了。
易彦初似是睡得熟了,趴在她身上没有动,尚柔也没有打扰她,她望向窗外,有一些不怕冷的鸽子偶尔飞过。
他们可真幸福,尚柔想。要是自己也能这么自由多好,她想着想着,不由得泪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
她这么躺了很久,直到护士进来,易彦初才醒,他发现尚柔醒了,轻轻的松了口气。
尚柔看到自己缠的绷紧的手腕,对易彦初说了声“谢谢。”
“一会儿要做一个心理测试。”那护士走进来对尚柔说,“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干这种傻事。”她查了查尚柔的基本情况,又对易彦初说,“上午都和你说了,你记得她能走了领她过来。下班前。”
“好。谢谢。”易彦初对那护士说。
“原来我都睡了一天了。”尚柔说,“时间真漫长。”她说着说着,眼泪又不自觉的流出来。
“柔柔。”易彦初说。“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悲惨的童年、背叛的爱情和...”她看了一眼窗外,“和凶狠的网络暴力吧。”她忍不住笑着对易彦初说:“按照宗教的说法,我这应该把该受的罪都受了,也到了该死的时候了。”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留在她微笑的嘴角,凄凉又无奈。
易彦初把她扶了起来,“你看看能不能走,能走的话,我约了一个大夫想帮你看下心理状态。”
尚柔皱眉看着易彦初,“干嘛?觉得我心理有病?”
“不是。我是评估一下最近你是否都一直要有人看着。”
“你不要和我妈说,她知道了的话,我死的更快。”
“我都联系不到她,我怎么说。”
“对了,住院的钱我给你,你不要自己花钱。”
“好,我知道了,你试着站起来。”
尚柔其实走路什么都没问题,而且她刚割手腕的时候,易彦初就闯了进来,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易彦初说的没错,尚柔最大的问题就是心理,要找到她自杀的动机,来判断她以后还会不会再次对自己进行伤害。
易彦初陪她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口,尚柔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带着眼镜,文质彬彬。他对易彦初点点头,易彦初轻轻关上了门。
关门之前,他看见尚柔已经开始和医生交流了。
这一沟通就到了晚上,按照医生的建议,尚柔还需要留院观察。易彦初就干脆开了一间单独的病房,由于学校还没开学,所以他干脆自己陪尚柔住在了里面。
每周下午,尚柔都要去查心理健康。但是易彦初却没有想到,尚柔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
她会说哭就哭,甚至特别健忘,有时候甚至前一秒还不想上卫生间,下一秒就急的不行。他把这些情况都如实汇报给了护士,那医生、护士听了都连连摇头,连易彦初都跟着害怕。
终于,在一天晚上,易彦初午夜醒来,看见尚柔的床上有光亮,他走过去,发现尚柔在一条一条的看网友的评论。
全是骂她的。
但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那个人都会被其他人骂。易彦初知道,因为易彦初也会看。他也会被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骂到无力回怼,甚至把私信都骂爆。
他轻轻拿开了那个手机,看到尚柔流满泪水的脸,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每天晚上都在偷偷看是不是?”易彦初问。
“我只是不相信...”尚柔喃喃地说。
“你知不知道你的心理已经出了大问题。”易彦初说:“你不能再看这些了。”
“为什么他们都不信任我呢?”尚柔问。随着她说话,她的眼泪像决堤一样涌了出来,留在她蜡黄的面上。
易彦初抱住她,忍不住和她一起流泪。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和我在一起。”易彦初说:“没有和其他人联系,然后你就这么死了,大家就会说是我害了你。”他想了想又说,“那我干脆陪你一起好了。反正我也解释不清,我也懒得解释了。”他微笑着看着他。
尚柔看着他,“那不是我害了你,你看我,连死都要害别人。”她看着易彦初说,“我帮你解释一下,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是,你要和谁去解释这些呢。”易彦初说,“我可能会遭受和你一样的网暴。”他看着尚柔说:“你说是不是呢?”
“就当为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易彦初说,“你能不能考虑我一下,坚强一点。我会陪着你。”他握住尚柔的手,“年轻的时候,很多话来不及说,也没有那种遗世独立的勇气。但是很多年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当年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可能很多事结局都不一样了。”
“尚柔。你有没有想过,你一遍一遍的去确认,去看,是因为你在乎。就是因为你在乎,恰恰说明你爱这个世界。很多人被欺负、被误解、被伤害,还需要你去拯救,你说对不对?如果连你都倒下了,那些曾经被你拯救过的人,会不会更加绝望?”
尚柔的眼泪越流越多,那评论上的污言秽语,肮脏不堪,在月光下,冷冰冰地躺在那手机上。易彦初不知道尚柔每一天晚上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看的这些评论,他的手锁上手机,把手机放到了自己那一边。
“我是不是有很严重的病?”尚柔问易彦初。“是不是出结果了?”
易彦初想了一下,说:“大夫说,现代人压力大,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症状。”
“是什么?躁郁症?抑郁症?”尚柔又问。
“抑郁症。”易彦初低低地说:“有些严重,不过没事的,很多人都走出来了。”
尚柔又闭上了眼睛,“真的要继续撑下去吗?”她说。“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父亲,家里亲戚看不起我。长大了,我妈打我,我继父更是看不起我。我靠着自己的努力,终于挣到钱了,认为可以在他们面前抬起头了。可是,我赖以生存的平台和粉丝,这么快就把我从天上摔到了地上。”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流,“那个说爱我的人,转眼和别人去开房。在所有人都诋毁我的时候,再没有找过我。”
她看着易彦初,“我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要为什么活下去?”
午夜的阳光倾泻而下,伴随着尚柔的眼泪,在她的脸上形成了闪闪的亮点,易彦初用手帮她擦去眼泪。
“你知道我是你的几级粉丝吗?”他说。“16级。”
尚柔抬头看着他,“你也不知道你曾经连线过吧?”易彦初说。
尚柔抬头震惊的看着他,“我们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