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子在一旁小辈无辜好奇的目光下，腰板子挺的更直溜了：“不就是洋文和画嘛？老头子我也略懂！”
“工厂里的技术专家就靠这个交流，咱赶英超美想学点外国的东西，肯定也得学洋文啊。他们那些个工程图我也是看过的。”
齐老爷子说这话时老脸微红，但本就热的脸红，因此也不明显。
学洋文起初是为了拜师学艺，但因为来到工厂里的师父们大多只帮忙维修，不愿意全盘托出。所以哪怕学生对知识的渴望如饥似渴也没用。
毕竟再亲近，也只是外国友人。
隔着一条街的邻居都不能跟你掏心窝子的说八卦，更别说是隔了一个国家的了。
能理解，但到底是遗憾。
双方站在国家的层面上都没错，但他生在华国，就得从华国的角度看，不为别的，只为自己是个华国人。无比的渴望自己能为华国的发展添砖加瓦。
闻言，甘盛明夸张的抬起眉，因着用力，他额头松垮的皱纹又多出了几条明显的沟壑：“你真要看？”
“真的。”齐老爷子伸手：“我你还不了解？我啥也不怕。”
甘盛明努了努被羊胡子盖了大半的嘴：“行吧，那你看吧，别等会怪我没提醒你就行。”
听到这，一旁看戏的苏淼淼都开始偷笑了。
小明可以啊，这演技，都能拿奖了。
齐老爷子接过手册，还刻意清了清嗓子，用不算流利的英文逐个单词的读着：“华国工业炼钢计划失败原因报告书……”
念完第一句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于是一目十行的往下看。
里面绝大部分的报告内容都是在总结土法炼制，消耗时间，人力，物力，以及他们的人是如何在群众中煽风点火，将炼钢潮推到制高点，让人们陷入疯狂的。
偶尔还会穿插如果是他们国家应该会怎么做，可悲的是内容里大片谄媚给上级捧臭脚的漂亮话，却也可以成为落后农业国的学习资料。
另外手册里还夹杂了几份工程图，看样子写报告的人擅长作图，这工程图很明显是从苏联专家的手里窃取的。
另外里面还有十几页相关的技术整理，譬如眼下苏联枪支的结构图，子弹的改造图……
这些内容，放在别的工业国可能就是整理报告，放在眼下迫切需要学习的华国来说，算是十分详细的核心技术了。
苏淼淼看着从面容严峻到愤怒，最后却神情复杂，看起来五味杂陈的齐老爷子，看来如小明所说，这样的东西齐老爷子确实能看懂。
所有的资料技术都是从一九四二年取来再由系统小二用心编辑的，可哪怕是这份跨越了时空的资料，也足够身为农业国的华国潜心学一阵子了。
学了之后，起码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用土法炼钢做无用功。
“傻了吧？”
甘盛明掐着胡子，幸灾乐祸的哼了一声：“我就说你一准得傻，啥霸天不霸天的啊……”
齐老爷子闻言，也没还嘴，只是小心翼翼的将东西都收纳到手册里，而后敞开双臂，猛地抱住了甘盛明：“谢谢你小六……！你真是福星！真的！”
“啥？”
甘盛明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苏淼淼，对着齐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道：“你看看我是小六吗？”
“小六是姑娘，我怕吓到她……”齐老爷子吸了吸鼻涕，松开了手：“不然你以为我想抱你这个糟老头子？”
甘盛明闻言，皱巴着脸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我，谁是糟老头子？这是老子收购站的破烂，我不给你了！你小子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可不许拿！”
齐老爷子嘿嘿一笑，搂住了稍矮一点体型干瘦的好友：“咱俩谁跟谁啊？这点东西，你帮我垫付一下呗！”
甘盛明木着脸：“不带钱就出门？我看你不应该叫乔霸天，改名叫乔霸道吧！”
乔老爷子乐呵呵的捧着怀里的宝贝手册：“都成都成，你想咋叫就咋叫！”
说完齐老爷子转头：“小六啊，老头子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甘盛明无奈看着笑嘿嘿，恨不得拔腿立刻往‘穷哈哈’的军工厂里去宣布这个好消息。
“去吧去吧。”甘盛明摆手：“钱的事先欠着，你可别想赖账。”
“不赖账，绝不赖账！”齐老爷子捧着书，笑的像个返老还童的孩子：“那老头我就先走了。”当背过身，走出二十米外的瞬间，这头在亲近人面前和蔼可亲的老虎，眼中冒出了滔天的怒火和杀机。
敌人已经渗入了，并且还隐没在人海里时不时的煽动着群众的情绪。
这件事，必须严查。
小六运气好捡到这本书，难道……
不……
齐老爷子原本也下意识的怀疑这事得真实性，但想到要不是今天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想来算个命，小六就算是捡到了这本书也看不懂，便将心底的多疑给压下去了。
收购站里的东西很杂很多。
许多外人意想不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只不过唯有有缘人才能发现。
一如在战乱时曾风靡华国的杀鬼殿一样，虽然如今只有少数知情人知道了。
因为那里早就被金陵的幸存者们自发的守护了起来，已经不是谁想买东西就能随意靠近的了。
倒不是幸存者想要霸占杀鬼殿，而是他们担心杀鬼殿卖过枪、大刀和鬼子的事被外人知道后会试图伤害它，因而默契的没有说出去。
他们任由时间的尘土暂时掩盖它的光芒，归于平淡，隐于尘世。但若有一天，谁想霸占它的功劳，也要先看看数万万金陵人手里的大刀答不答应。
直到齐老爷子离开的背影再也看不见，甘盛明才邀功似的冲苏淼淼龇牙笑：“咋样啊师父，我这演技不错吧？”
苏淼淼竖起大拇指：“不错，炉火纯青。”足够把老伙计骗的团团转了。
甘盛明摸着下巴臭屁道：“只可惜没人找我去演电影，想当年我也是杀鬼大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