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吴瑞就起床了,他一晚上没有睡着,越想越觉得奇怪。他看了看旁边睡得一脸酣甜的李立,叹了口气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振作了一番精神,便去剧组的仓库间了,今天一上午没有室内戏,他正好偷懒补会儿瞌睡。
李立醒后来到剧组,见宋隐松正坐在小马扎上啃包子,他本是热心肠,便走过去想要劝劝宋隐松:
“宋导,昨天我看见楼小小那姑娘在山上练了一下午,人家还是小姑娘,人也挺努力,性格又内向,你别太凶嘛。”
宋隐松将最后一口包子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哼,我只看结果,努力的人多了去了,谁在乎?我再给她一次机会,拍不好就换人。”
李立无奈地耸了耸肩,心里想着活该你单身一辈子,嘴里却说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拍摄时间到了,楼小小也准时来到片场。她低着头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等着开拍。
宋隐松一向嘴硬心软,虽然冲李立说得不近人情,但对着楼小小,还是耐着几分心思,多给她讲了下戏:
“你对你的师傅程丹秋的感情,应该是非常复杂的,她对你有养育之恩、传道之恩,你对她也有依恋之情,但同时,你也拥有和她一样的野心,你嫉妒她的成功,又恨她挡了你的路,你再琢磨琢磨。”
楼小小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导演可以开始了。
宋隐松心中不快,敢情自己耐着性子给她讲戏,人家嫌自己啰嗦,这次演不好,直接换掉!
可让宋隐松意料之外的是,今天楼小小的戏非常不错,每一场戏基本都是一遍过,趁着她的状态,宋隐松又赶紧抢了个妆,让楼小小把上台那段给拍了。
只见楼小小一身道袍,手执拂尘,走上台前,张嘴便开唱: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
……
“cut!”宋隐松喊了一声,冲着楼小小拍了拍手:“不错,这条过了。”
宋隐松都想不到,今天楼小小的状态居然可以这么棒,昨天她唱得其实也挺好,但与今天比起来,今天的状态松弛又自然,整个舞台表演跟季清月不相上下,难道真的是昨天下午苦练的结果?
宋隐松暗暗想着,这才是戏剧学院第一名应该有的水平嘛,不可能连季清月这个业余的也不如嘛。
楼小小一听宋隐松说“过了”,一句话没有说,提起裙子便走。
宋隐松皱了皱眉,冲站在一旁的摄影师自嘲道:“现在的小姑娘可真记仇,估计恨上我了。”
摄影师讪笑一声:“宋导,现在都说零零后整顿职场,看来咱娱乐圈也适用呀。”
宋隐松瘪了瘪嘴,叹了句:“哎,想当年我们还是新人的时候,多可怜啊,见到前辈还得点头哈腰的。现在我们终于混成前辈了,却又惹不起零零后的后辈了。收工吧,放饭!”
而今天,季清月一整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今天没有安排她的戏,她也乐得清闲,只柳云烟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说自己遇到个同行,大家聊得挺投机,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季清月头都没抬,只提醒了一句“不要出轨,你有老婆”,便也不再多管,又玩起了手机。
第二天一大早,季清月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清月,你起来了么?”门外传来宋隐松焦急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导演就算想潜规则,也该挑晚上低调进行吧。
季清月换好衣服,才走过去打开门:“宋导,大早上什么事儿?”
“进来说进来说。”宋隐松一边说,一边往季清月房里走。
季清月一脸疑惑地把房门开得老大,随后坐到门口的椅子上:“怎么啦?”
宋隐松看了看门口,又走到季清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会捉鬼?”
季清月挑眉看着宋隐松:“你知道?”
宋隐松开口解释道:“我和夏铭阳私下里经常一起喝酒,他给我讲过一嘴。”
季清月一听,便点头承认了:“你撞鬼啦?”
宋隐松这才小声继续道:“咱们剧组闹鬼啦。”
“怎么回事?”季清月好奇问道。
宋隐松正要开口,便听见奕星的声音传来:“咦,你找季老师么?怎么不进去?”
说完,奕星带进来一个看起来就惊魂未定的女孩。
宋隐松见状,关上了季清月的房门,对女孩说道:“你来说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女孩有些语无伦次地将昨晚的事情讲了出来。
昨天夜里一点多,女孩起来上厕所,这个村里的房子,除了村长家,其余房子的厕所都在房间外,女孩迷迷糊糊上完厕所,正要回房继续睡觉。
却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个身着戏袍的女人,顿时,女孩的睡意被吓得无隐无踪。她拿出手机,向那里照了照,看着身影,不就是她的同学楼小小。
她赶紧冲着楼小小喊了一声,楼小小闻声也转过头来,院门口挂着两盏长明的灯笼,正好映照在楼小小的脸上。
只见楼小小冲着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随后便向外跑去。
女孩被楼小小那个笑容吓得毛骨悚然,但想着楼小小昨天被导演骂了之后,便一直怪怪的,怕她想不开做傻事,便也大着胆子追了过去。
楼小小跑得很快,女孩使出中学体考的劲儿,也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跟着她追了一会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就这样眼睁睁楼小小飞奔上村子后山一个小山坡。
女孩又跟了一段,实在累得受不了了,站在原地弯腰喘着粗气。
而楼小小则是站到小山坡的一颗大树下,舞着袖子开始唱《牡丹亭》。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拚。”
楼小小似乎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唱得投入,全然不顾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恐的同学。
过了很久,女孩才回过神来,转身回去缩在床上,抖了一整夜。